重新生成的肉球縮小了整整一圈,鮮血從眼球之間的隔膜縫隙不斷流出。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刺耳的笑聲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仿佛在嘲笑他們的狼狽。
“噢~噢~噢~,沒死噢~,嘿嘿,沒死哦!”場間的鬼眼魔軀體上下蹦跳不停,眼球輪廓變換間就像一個人在手舞足蹈一般。
“真是瘋子啊......”
白咎將身體從半空拔出,跌落在地,踉蹌站立著。機械臂被毀,他只能抽出一把戰術匕首,企圖做出最後的抵抗。
紫色的輪旋在肉球上匯聚,散發出刺目的光芒,“那麽,你們就去死吧!”
直面鬼眼魔的戴尋已經平息了紊亂的呼吸,空洞的心緒令其面無表情。
她一言不發地舉起直刀,大拇指抵住刀盤,向上一頂。
直刀上中空的血槽連通外界,潺潺細流順著刀柄流入她的嘴中,粘稠的液體混合著一股鐵鏽味摩擦著她的喉管。
她的嘴角不自覺翹起,形成一個殘忍的弧度,如狂似魔。
一道道黑色於她的肌膚下遊走,戴尋的身軀顫抖著,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壓力,尖銳的鋸齒刺進脖頸。
巨大的肉球突然震顫了一下,“這....”
“再見了!”
一刀拉下。
世間再無鬼眼魔。
戴尋跌倒在地,雙眼無神,望著天空........
白咎愣在當場,隨後發了瘋似地衝到戴尋身邊。
........
帶傷,因果系異能,以對方軀體作為媒介,聯通自身,傷己即為傷敵。
通感,精神系異能,以目視為連接,強行聯通對方感官,乃至操控,發動時間取決於雙方能級差異。
異靈族的異能以其的稱號流傳四族,除了以物體表征為目標的能力,其余所有異能一旦鎖定,那就絕對會發揮效果。
例如彭飛的通感,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算是面對弗始階位的頂尖強者,也一定能成功。
荒靈與異靈的身軀構造完全不同,‘帶傷’只能讓對方的軀體與自身產生必然的聯系,但卻無法對應具體的位置。
對於異靈而言中則必死的頭顱,也許傷到的只是對方無關緊要的器官。
因此必須要彭飛先以‘通感’找到要害,才能準確殺死對方。
戴尋頸項位置對應的就是鬼眼魔的心核。
如果心核對應的位置是頭顱........白咎不願去想。
此刻,白咎扶著戴尋站在一團巨大的篝火旁,彭飛將砍斷的藤曼雜草扔入其中,方景虎破爛的衣袍隨著火焰升騰,若隱若現。
但他好歹還遺留下一點東西,以供活人緬懷、哀悼。
方景豹,卻是屍骨無存......
“走吧。”
攙扶著戴尋,彭飛一瘸一拐跟著。
漸行漸遠的三人身後,一團火光逐漸朦朧。
“.......是嗎,阿虎最後還是做了他最想成為的英雄啊,阿豹也也是好樣的。”
月明星稀。
寬廣的平原中,一棵枯木之下。
彭飛低著頭,不敢去看方景龍的眼睛,“對不起......阿龍。”
朱婧縮在戴尋的懷裡啜泣。
白咎坐在稍遠位置,凝視著身前地面發著呆。
全員重傷下,貿然趕路只是自尋死路,雖然不知道為何身後這麽久沒動靜,
也不知道是對方根本沒發現,還是有其他狀況發生,但終歸給了他們喘息的時間。 白咎原以為方景虎和方景豹的死亡不會給他帶來太大的觸動,但此刻空洞的心緒卻是在提醒著他的傷感。
死亡,他見過太多了,在那場東部的大戰中,血肉磨盤的稱號一次次的印證下,身邊無時無刻都有人倒下,即便是覺醒又如何,相生又如何。
身在巨大的戰場中,就像於肆虐風暴中的浮萍一般,隨時都有被攪碎的可能。
從最初的悲痛欲絕,到逐漸的茫然麻木,行屍走肉一般流散戰場,殺敵,受傷,殺敵,受傷,殺敵,被殺。
但那怎麽會是麻木?那怎麽能是麻木呢?
那只是自私的欺瞞,自我的逃避,自我的保護罷了。
最最珍視的存在,就在眼前被奪走的恐懼,誰又能夠直面,敢去回想?
恍惚間,埋藏於心底深處的回憶閃現。
槍響炮鳴永不停息的戰場,一腳踩下冒出血水的土地,交錯閃耀的星彩流光。
散落四方的機械碎片,找不到歸處的殘缺軀體,撕心裂肺的哀嚎,不甘的怒吼,絕望的咆哮。
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突然一股強烈的憤怒襲卷上心頭,白咎扣住泥沙的手掌青筋暴起,點點血痕從指尖滲出。
“咳!咳!”
胸口突兀傳來一陣劇痛,他猛然咳嗽起來。
好一會,平複喘息,吐出一口混血的唾沫。
嘴中的鐵鏽味提醒他此刻的處境,眼神重新黯淡。
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
不去珍惜,不去在意,不去擁有。
就不會失去。
他這麽想,也這麽做。
而如今,又是什麽讓他裹得厚厚的面具裂開了裂縫呢。
說來可笑,也就一天的時間,他又能了解他們多少呢?方景虎熱情開朗,想要做個英雄,然後呢?沒了。方景豹沉默寡言,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決不後退,然後呢?也沒了。
是啊,人都沒了想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嗎。
望著破破爛爛的機械臂,連個手都長不出來的廢人,又有什麽資格矯情。
要怪,就怪他太弱了吧,怪他異能無法進階,怪他能級提升緩慢。
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吃點東西吧。”
朱婧眼眶微紅,遞給白咎一條營養餅乾。
看了一眼,他伸手接過。
乾澀的口感蔓延在口腔當中,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我幫你處理傷口。”朱婧率先打破沉默。
白咎頓了一下道:“謝謝...”
衣衫褪去,凹陷的胸腔暴露在空氣當中,一根肋骨彎折頂起皮膚,成片的焦灼痕跡遍布整個胸膛。
朱婧將手放在他的肋骨上,“忍著點。”
“哢嚓。”
骨骼錯位的聲音接連響起。
“唔!”
悶哼一聲,白咎額頭青筋跳動,細密的汗珠訊速從毛孔中冒出,牙齒摩擦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未幾,朱婧袖口抹了一把頸項的虛汗,在月光的照耀下,她鬢角纖細的頭髮微微擺動,蒼白的臉龐泛著透明的光澤。
取出激素針,從胸腔下皮層注射進去,再塗上一層處理燙傷的膏藥,她吐出一口濁氣。
這時他才注意到白咎手臂上的紋身,鋒利的鉤爪覆蓋著整個肩膀,一個滿口獠牙的鬼面映在胳膊外側,鼻翼皺起,劍眉飛揚,略顯狹窄的眼睛透出噬人的殺意。
“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