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沒機會,容時突然停止腳步,指著一顆樹道“就在這”
程默上前“那我來”,從身側的灌木上折下一根稍長的樹枝,握著樹枝他好似更有勇氣,撥開面前的老大娘臉,小心往裡查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晚看見的殊蛇好像是黑色的,顏色並不起眼。
程默小心的撥開如同風鈴一般搖曳著的人臉瓜,就沒注意腳下,一腳下去踩到了一根軟軟的東西,程默低頭定睛一看,正是那晚上的殊蛇。
程默觸電一般跳到旁邊的空地,速度快的不可思議,殊蛇挺起身子,仿佛不滿程默打擾了他的美夢,嘴裡的蛇信子吐出來又收回去,竟對著程默左右晃動,似乎在觀察程默的行動。
程默也有點慌,面前除了殊蛇外還有各種各樣緊閉著眼的人臉因為他的觸碰晃動,他緊緊握住樹枝,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
什麽來著?打蛇打七寸?
程默正在心裡默默比劃殊蛇的七寸到底在那裡,殊蛇卻直直飛起朝著程默的脖子張開獠牙,一瞬間,容時彈了一顆彈珠在殊蛇的七寸上。
殊蛇被打的疼了掉到草叢裡,窸窸窣窣就要溜走,許繁英不知道什麽時候找到了一根胳膊粗的木頭棍子,程默只看見繁英衝著殊蛇的腦袋就打了下去。
容時不知道是想護住許繁英還是什麽,伸手攔了一下。
“RNM喲”許繁英大喊了一聲給自己壯膽,罵了一句程默聽不懂的方言,同時‘噗’一聲傳到他們的耳朵裡,許繁英像是怕極了,眼淚都飆了出來,手上不停的掄棍子打殊蛇。
程默和容時一前一後震驚的望著許繁英的動作。
在那一刻程默發誓他以後絕對不要惹許繁英生氣。
這小妞,平時溫柔嫻靜,下手這麽重?
許繁英揍完將棍子扔到一邊,似乎有些驚慌和茫然,她眼裡依然泛著淚花,大概是被殊蛇嚇破膽了,轉身望著容時,一股腦撲到了容時懷裡小聲啜泣,容時有些呆滯,雙手攤開猶豫了片刻,感受到懷裡繁英止不住的打顫流淚,溫熱的液體透過上衣潤濕肌膚,他有些疼惜,輕輕撫摸繁英的背部。
程默拿著自己剛剛握的小樹枝戳嘰戳嘰殊蛇,確認它的確喪失了生存能力,興奮的站起身想告訴他們倆殊蛇已經死翹翹,就看見許繁英和容時抱在一起。
啊這。
程默撓撓頭,假裝咳嗽了兩聲,許繁英這才從容時懷裡出來,吸吸鼻子揉揉眼泉哽咽道“謝···謝你,我····我就是,想我媽媽了。”
容時清冷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一些,卻仍是未開口,只是指了指地上的殊蛇,也不管程默看沒看懂他的意思,拽著許繁英的手腕就往他們來時的路往回走。
程默可不想上手拎著這條蛇,什麽鬼啊,小妞,容時抱著,殊蛇,自己來拿??他很嫌惡的脫下校服外套套在自己手上,將殊蛇撿起來包住,攆著許繁英和容時的腳步就往前小跑。
容時拽著許繁英走的極快,程默一邊走一邊要注意自己的腳底下,以太中學旁邊的密林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甚至一些蟲子自己以前從來都沒見過,五顏六色看起來就有毒。
他沒走多遠,總覺得自己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盯著自己,轉頭身後密林卻空無一人,不知道是不是程默眼睛花,似乎最裡邊的人臉並不是閉著眼睛睡覺的樣子,悉數都露出了笑,與他附近閉眼睡覺的人臉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哪裡起了一陣陰冷的風,
直直拂過三人,程默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他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從他們跳過小溪來到這邊,空氣似乎就停止了流動。 程默不確定自己的眼睛,好奇的盯著剛剛打死殊蛇的位置,此時那裡似乎被一團淡灰色霧氣籠罩,看不真切,他想起校長昨晚說殊蛇是悅納特有的物種,不應該出現在以太中學。
那是不是和這團黑霧有關系呢?還有,殊蛇怎麽會這麽巧在這片人臉樹底下睡覺?
他隻覺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線索湧來,更加混亂,甩甩腦袋不管身後什麽模樣,直追著容時和許繁英的身影跑去。
先救文非才是最要緊的。
程默他們三人回到宿舍後邊小花園圍牆的時候,太陽西斜竟然已經到了傍晚,他們都覺得有些奇怪,好像進入禁林後時間突然變慢了一般,他們明明記得跨過那條小溪之前還有點點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照射在地面上。
容時這一次還是想如先前一般直接穿過牆壁,他手裡泛起點點銀光,直直的撞在了圍牆牆壁上,“咚”的一聲悶響,他額頭瞬間紅了一片。
程默並不知道這檔子事,他抱著裝有殊蛇的校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容時笨拙的想要躍到圍牆頂端去,許繁英坐在圍牆頂上朝他伸手,無奈圍牆太高,容時冷著一張臉在不停的蹦,卻怎麽也夠不到許繁英的手。
這畫面······不得不說有點滑稽。
程默莞爾,將手裡的校服裹緊打結扔給許繁英,對容時道“你踩著我肩膀上去,來”
言畢程默半蹲下來,容時略有遲疑“猶豫啥,上來啊”
容時成功上去以後伸手將程默拉了上去,程默小跑著往校醫室去,沒注意許繁英和容時,他回頭望了一眼,容時不緊不慢在後邊踱步,許繁英好像十分不忿他這種行為,一直比劃著什麽。
程默氣喘籲籲將殊蛇帶到校醫室“老·····老師,我們把殊蛇帶回來了。”
抬頭,發現楊老師並不在,胡博士和校長正站在文非的床前討論著什麽,見程默滿頭是汗手裡還抓著一個校服,校長皺眉“同學,你剛剛說什麽?”
“呃·····”校長怎麽在這?完蛋了禁林是不允許學生進去的,本來想楊老師那麽溫柔即便知道他們三個違反了校規,但是考慮他們的初衷,他再求求楊老師,說不定就不會被扣分了。
結果是校長在這裡,想跑也跑不了。
不管了,救文非要緊
“我····我帶回來了殊蛇。”程默將裹緊的校服展開,露出裡邊兜著的殊蛇。
校長和胡博士對望一眼,胡博士摸了摸自己下巴因為擔憂長出來的胡茬“校長,先救人吧。”
他伸手接過程默手裡的殊蛇,衝著程默眨了眨眼,到一旁拿出小刀給殊蛇開腸破肚,取出蛇膽,校長不怒自威,擋住程默的視線。
“校規有明確規定,學生不可以擅自闖進禁林,你,知道吧?”校長背著手,在程默面前踱步。
“對不起,校長,那天晚上殊蛇本來是在我陽台上求救的,因為我去洗澡耽擱了幾分鍾文非才遇害,所以我很愧疚,所以才觸犯了校規·····。”程默低著頭不敢看校長,他小學時候雖然頑皮,但在老師眼裡一直是個老實孩子,從未被老師批評過,現在站在校長面前,情不自禁低下頭來。
不會處分他吧?
“你叫什麽名字?”校長蹲下來打量著程默,程默見狀放松了一些。
“校長,我叫程默”
“很好。”校長拍了拍程默的肩膀“老胡,程默操行扣五分!”
啥?
怎還要扣分,程默聽校長剛剛誇自己很好,還以為自己會逃過一劫呢。
“不過念在你善良的品格,老胡,給我們的小男子漢加十分!”校長站起來,摸了摸程默的腦袋“行啦,那麽緊張幹什麽?快去看看你同學。”
加十分?!程默自己算了一下,他還倒賺了五分。
學生沒事,校長背著手就要出校醫室,剛走到門口看到一個長發的小女孩拽著長發男孩往裡走。
“不好意思老師,麻煩您讓一下。”許繁英非常有禮貌的開口。
“哦?”校長撐在門框上,有些吊兒郎當。
“校長,他們也是我們班同學!和我一起抓的殊蛇。”程默扭頭解釋。
校長打量了一下許繁英和容時“哦,老胡啊,這兩小鬼和程默一樣,也扣五分。”言畢,從許繁英和容時的另一側走了。
繁英走進來,一臉喪氣“剛剛那是校長?”
程默點點頭。
繁英還是沒什麽開心的,剛來兩個月就被扣了五分,接下來可怎麽過?
校長的聲音從窗戶傳來“老胡,別忘了,他倆也加十分!”
胡博士頭都沒有抬,仔細的將殊蛇膽汁抽出來,繁英心情一下子又多雲轉晴,又加了回來,還多了五分!不用擔心被退學了!
他們三人圍在文非的床邊,等了大概十多分鍾,文非顫抖著睫毛醒來,迷茫的望了望右手邊的胡博士和左邊的程默、繁英、容時,喑啞開口“我怎麽了?”
“文非,你昨晚中毒了,你現在好點了嗎?”繁英關切開口,程默跟著點頭。
“我····頭很暈。”文非虛弱道。
“頭暈是正常現象,你在這好好睡一覺”胡博士輕輕幫文非捏了捏被子。
“孩子們,都出去吧”胡博士走到程默他們身邊,往外攆人。
“文非,那我們先走了,明天見!”程默道
“程默,你的校服外套等處理乾淨了再來找我拿回去,你們也快回去休息吧。”胡博士望了一眼天色,太陽徹底落山,以太中學上空的月亮緩緩升起,學校漂浮的路燈也逐漸亮了起來。
“胡博士再見!”他們衝著胡博士揮手。
“餓死了我們去食堂吃飯吧。”扭過頭,程默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看向許繁英和容時,他其實還在越過小溪那時候就餓了,只是之前一直怕晚了會耽誤文非病情,因此神經繃著沒察覺出來。
“好啊,我也餓了。”
“好”容時仍舊是惜字如金。
“繁英,那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程默小心翼翼觀察許繁英的臉色。
“你問啊。”繁英看向他,乾淨的面容在路燈的照射下竟無端生出些好看來。
“你剛剛在禁林······怎麽那麽猛啊。”程默會想起許繁英跟瘋了一樣捶打殊蛇,隻覺得一陣後怕。
“··········”許繁英突然沉默,臉色古怪,她思考著要不要告訴他們。
“你不想說也沒事的,嘿嘿我就是覺得那時候的你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程默趕緊打圓場,容時也看向許繁英,似乎頗有興趣。
“是因為我媽媽,我媽媽······就是被殊蛇咬死的。”繁英酸澀開口,程默有些愣,許繁英····媽媽是被殊蛇咬死的嗎?殊蛇不是悅納特有的蛇嗎?程默回想了一下許繁英上車的地方,看起來並不像悅納,反倒是很像三川省啊。
似乎是明白了程默的疑惑,繁英落寞道“我媽媽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被我爸爸賣到了悅納,因為我只是個女兒而不是兒子,我很想她,於是三年級的暑假偷了我爸爸的錢從三川到了悅納,找到了我媽。”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我媽身上隻穿了一件亮銀色的吊帶裙,我們一路從悅納邊界的大山逃,渴了就喝山上的水,餓了就刨一些野菜野果子吃,終於逃回了三川。”
“但其實我媽媽早就在一天夜裡被殊蛇咬傷了,卻一直強忍著送我回了大水村。”許繁英抬頭看著無盡的夜空,面色淒然。
程默沒想到許繁英小小年紀就已經經歷了這麽多東西,自己卻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起這件事,開口想安慰許繁英“繁英,節哀,對不起。”
他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麽安慰許繁英。
許繁英這次並沒有哭,只是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都過去了,只是,希望你們能替我保密。”
程默鄭重的點點頭,這種沉重的情感他理解不了,但懂得尊重。
容時開口“那你怎麽還能活到今天?”
這叫什麽問題···程默轉過頭看容時,他眸底竟起了幾絲殺意。
“你是想問我作為女兒,偷了我爸爸的錢,還偷跑出去找我媽媽,為什麽沒被我爸爸打死吧?”許繁英探出身子,歪頭望向容時“因為我還有別的用處唄。”
因為他把我賣給了村子裡村支書的傻兒子當童養媳啊。
許繁英這句話未說出口,按照白世界的時間計算,她今年已經十三歲,生理期極有可能很快就要到來,等到自己初潮來臨,恐怕·······許繁英深呼吸一口氣,大不了自己不回去了。
別的用處?程默沒想到那一層,他的同學和好朋友大多都是青道市的本地人,雖然談不上富有,但也都是爹疼娘愛,從沒見過許繁英這樣經歷的同學,過去他在白世界吃飯的時候偶爾也能聽見爸媽聊幾句重男輕女的大人,只是從來見過真人。
他無法理解,既然爸爸媽媽並不相愛,為什麽要生下孩子呢?
容時身上殺意更甚,程默拽了拽容時的胳膊,他似乎才回過神。
“嗯?”程默扭臉看著容時“你發什麽呆啊?”
“···········餓了。”被兩人盯著的容時緩緩開口。
“那就不聊了,先填飽肚子吧!”繁英指了指食堂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