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弋風眼睛眯了眯,心裡長長地吸一口氣。
楊弋風這邊都只是打算把蔡東凡和周成兩個人安置好,可到了師父這裡,卻是已經想著把蔡東凡一根系的人連根拔起,一個不留了啊。
楊弋風默默地為八醫院默哀了三秒鍾。
而後說:“曾老只是羅雲的老師,並不一定願意來湘省掛名的吧?”
說實話,湘省如今醫學的整體實力,在整個華國整體來排的話,並不靠前頂尖,只能說是靠前的那一堆裡面,不會很顯眼。
而不管是哪個行業,到了院士這一級別,都已經算是超然的存在了。不會有任何一所高校,不希望有院士的加盟的,有了院士的頭銜,華青京都大,都會不介意拋來橄欖枝。
願意讓曾老掛名的高校選擇太多,湘南大學並沒有格外獨特的吸引力。
丁長樂笑著搖頭,說:“那你還是小看了羅雲在曾老心目中的位置。”
“在世人有七情六欲,其中三大恩情,最為糾纏和難得。”
“一是父母之恩;父母養育之恩難以奉還得清。二是妻子之恩;糟糠之妻不可拋。三是知遇之恩。知人者遇,育人者善。你若千裡,可伯樂難尋。”
“父母之恩,乃頭等大事,羅雲之所以回湘省,就是因為這個牽掛扯不脫,不然羅雲早走了。”
說到這,丁長樂忽然又神秘兮兮道:“欸,弋風,你有沒有想過這麽一個事情啊。”
“羅雲的老師是曾地緯教授,羅雲回來之前,就已經是院士提名,他為何不願意給羅雲在湘省張羅一個工作啊?”
“難道是覺得手太遠嗎?”
丁長樂說話間,吞雲吐霧,手指敲打著桌面,如此問楊弋風。
楊弋風真沒細想過,只是抬頭問:“難道不是因為羅雲老師的學歷只有碩士研究生麽?”
丁長樂回道:“碩士研究生,那也要看怎麽分。我們湘省有個吉市大學,你知道吧,他那裡畢業的研究生,你覺得八醫院能要麽?”
“而若是積水潭出來的研究生,你覺得一醫院會要麽?”
楊弋風稍稍閉上了雙目,他平日裡好似沒太去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從入學的時候,就是湘南大學的本碩博,而這個學歷走出去。
在京都找個工作不難,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名字,可以讓他吃的很開。
所以,碩士研究生會遇到什麽,他並不清楚。
但是,京都大學的研究生,和吉市大學的研究生同台打擂,只要不是太離譜或者關系戶,那結果非常顯而易見。
但若是遇到了特立獨行的傻逼,那另當別論,可一般情況下,能考上京都大學的研究生的人,你拿他當傻逼了的話,你可能會先落入下乘,這不是吹捧。
這是楊弋風親自遇到的人和事。
況且,在其他人的眼中,他楊弋風不就是個純傻。逼麽?
丁長樂也不繼續賣關子,而是繼續為楊弋風解惑:“我剛給你講了,人生不能忘記的三個大恩,其實從更高層次來講是因果牽扯!”
“若非曾老不願意羅雲回去,給他張羅一個單位,並不困難的。你還是要相信,在華國,院士頭銜是有這個份量的!”
“哪怕對方只是個陌生的院士,不熟悉,不往來的院士。”
“但是曾老之所以沒這麽做,自然是為了羅雲留下一條退路。”
丁長樂繼續對楊弋風說:“一,羅雲如今的單位不太好的話,頗為不得志,待得他母親離開人世後,必然會再去讀博士的。”
“到那時,你若是再仔細去探究的話,你就會發現院士的恐怖能量。”
“第二,若是羅雲如今的單位和工作太好,買車買房,且不說薪資能否讓羅雲沉迷其中,舍不得再跳出去。就房貸車貸能否讓羅雲敢辭職,還是另說。”
“第三,倘若車房具備之後,羅雲再找了個本地媳婦兒,娶妻生子了的話,再要去求學,那就要拖家帶口了。況且最後還未必會留在魔都。”
“這才是曾老最不舍的啊。”
“你看似曾老什麽都沒做,其實他的想法,卻已經有了更多的布置。”
丁長樂說到這,停頓了一會兒,讓楊弋風稍微消化了一會兒。
然後又道:“華國的傳統文化,最是根深蒂固,天地君親師。師位是在神龕上的,師徒之情,最是外人難以理解。”
“結了師徒情分,莫說是師父再如何性子冷,即便只是個名義上的師徒,在徒弟畢業出了門後,也會出力規劃安排一下。”
“曾老再如何絕情,不至於這麽性子冷,連這個籌劃都不做。他不做,只是等著羅雲回去而已。”
楊弋風這才搞懂,丁長樂的意思。
眼珠子轉動不已。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怎麽會。”楊弋風這才把心裡的疑惑給解開。
羅雲為何最後會去八醫院的,其實不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學歷問題,更大的問題是他的師父沒有出面幫忙說話,否則但凡說一兩句,羅雲估計進湘南大學可能不現實。
但進市一醫院,中心醫院和人醫,都有可能。
再謀劃一下,給羅雲安排在湘省讀個博士,寫個推薦信,你說有沒有人收他當博士吧?
肯定有啊。
而羅雲之所以不敢來讀博,是怕沒錢,需要掙錢……
不過楊弋風的心裡又有不解起來:“師父,那既然曾老是這麽盤算的話,那我們把羅老師帶進五醫院去,那是不是有點不妥啊?”
丁長樂頓時又眯眼睛笑了起來:“那有何不妥?”
“我們湘南大學禮賢下士,願意做人才引進,和曾老有什麽關系呢?”
“羅雲在八醫院願意待,也應該是願意帶薪去五醫院的,他在五醫院的過程中,有了工資,可以免去母親住院費用的苦惱,此為其一。”
“其二,羅雲的母親母親還在我們醫院治療,在治療費用這一塊,稍作削減。你覺得他會高興嗎?”
“不能免,也不要免,這個窟窿不能去填,但是腫瘤科的教授,認識藥代的啊。藥代那裡,可是有不少療效明確但手續還沒有全的優質藥品的。”
“其三。人過留名,雁過留痕。羅雲沒回湘省則罷,現在既然回來了,而且還是好幾年,那就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
“他怎麽就不能習慣了我們湘省的環境,熟悉了蔡東凡主任的氛圍,喜歡上我們湘省的妹子,而樂不思魔都呢?”
楊弋風沉默了。
古來就有一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文人難過皇帝關。
這句話用在現在並不合適,但溫柔鄉是英雄塚,文人誰不想要一個文正的諡號?
只要是個人,就會有**,這是通俗的道理。
但這操作是不是有點太過無恥和自私了?
楊弋風神色變換著,心思也稍微有點煩亂。
自己師父所說,都只是考慮把羅雲留在湘省,怎麽就沒去想過,羅雲其實去了魔都,對他更好呢?或者羅雲與他的老師一樣,都有同樣要留在魔都的想法呢?
玩這些亂七八糟的路數,未免有點不太正當吧?
丁長樂看著楊弋風的表情糾結,似是能看出楊弋風內心想法似的。
開口解釋道:“弋風啊,過剛易折,潤物細無聲,這個道理你能明白麽?”
“有時候,有些事情,並非刻意去做。”
“你知道,羅雲經常跟著他母親奔波於普外科和腫瘤科時,總是陪伴他時,有多少個姑娘注意過他麽?你不知道。”
“據我所知,目前至少有好幾個醫生,都對羅雲頗有好感,只是礙於臉皮兒薄,還沒開口。羅雲這邊則是,沒膽子開口。”
“一個陪他母親幾年如一日的人,是孝,才學雖然可以極為內斂,但早已經融入到言行之中。做事的能力可以藏匿,但是談吐見識必然不同於普通人。”
“這個改不掉吧?此為其一。”
“其二,羅雲常年奔波於我們醫院和星區,每日早起至少比其他人早一個小時,他的母親看起來不心疼麽?羅雲若是能夠來我們醫院,會少了多少折騰時間?多了多少陪伴時間?”
“此其二。”
“其三。若是真要如實說的話,羅雲有這樣一個母親,這就是命。倘若他父母盡皆體健,他哪裡有被我們熟悉的功夫呢?甚至還有可能出國了。”
“還是得看他自己怎麽選。如今也就是八醫院那邊還不知道羅雲的事情,否則的話,估計羅雲早就不知道被那個小護士給勾跑了。”
“把人留下,未必就是一件壞事和錯事。”
“至少,我們這邊可以提供的平台,足夠他羅雲發揮的了,再怎麽,也夠海闊天空了。只看他能遊多遠,飛多高而已。”
楊弋風自忖,自己老師的這番話,的確有道理,站在的高度,也比他所想的要高很多。
或許,這就是有人事權,站在了病區主任的位置上,能夠看到的視野吧。
楊弋風點頭,說:“這倒也是。”
丁長樂非常滿意地也點了點頭,最後語重深長地語氣稍稍一變,後說:“所以,我告訴你這麽多,是希望你要記住啊,人心叵測。”
“你在八醫院待則待,別給我搞出來什麽么兒子出來,最好早點回來,知道嗎?”(沒錯字。)
“你要知道,人心不古,羅雲的事情,八醫院不知道,可你的事情,八醫院的那些個人都是知道的,這些個老baby(卑鄙),那可是什麽手段都能使得出來的。”
“羅雲到現在都不為所動,我覺得可能羅雲在回來之前啊,他老師給他分析和闡述過這一切,所以,我作為你的老師,也要和你說清楚。”
“你要解決終身大事,可以,慢慢選,不要著急。心急火燎就容易做出不太對的選擇出來。”
丁長樂突然交待了楊弋風一番。
畢竟,他之前只是打算讓楊弋風去八醫院散散心,可現在,他只是隨意地交待楊弋風幾句,結果楊弋風還真對周成的事情上心了。
現在是周成,下次萬一是哪個周妹子,杜妹子的,跑來給他說一句,師父,我畢業之後要去八醫院工作,我老婆在那裡。
那丁長樂就真的是想找一塊豆腐給撞死了。
現在楊弋風似乎情緒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就必須要告訴他這些個了,找對象,一定要好好地睜大眼睛看。
至於人才引進的費用這些標準,丁長樂本也該給楊弋風詳細說說的。
但之所以沒講明白,是因為現在八醫院能出的錢,還未必能趕上楊弋風寫小說的年薪,他誘惑個屁啊。
出不起錢,就只能出人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
楊弋風必然要娶妻生子,但是不要被人利用著娶妻生子,這才是丁長樂的目的。
楊弋風愕然,閃了閃小眼神:“師父,這怎麽又和我扯上了關系啊?”
“和你關系還小不了,就前些天,神經外科的人還在問我你到底去哪裡了,你說我為什麽說?”丁長樂翻了翻白眼。
說實話,楊弋風的品性,丁長樂是知道的,脾氣稍微怪異,現在脾氣的怪異是收斂了,可魅力卻並沒有因為長得老了就丟太多。
好像是隻幾天的工夫,就把神經外科的一個教授的閨女給‘禍禍’了,後來對面那教授查到了,那場相親,他閨女是替閨蜜去擋槍的。
而相親是自己媳婦兒張羅的,哎唷。
最近沒少打電話煩他,腦闊痛!
楊弋風抿了抿嘴巴,借故說:“師父,時間也不早了,您要不早點休息吧?沒什麽事,我就先回星區那邊去了哈?”
“你別走,好好說清楚,你和劉瑾萱教授的閨女,到底怎麽回事?”
楊弋風閉口不言。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難道能和丁長樂說,他就是為了出氣麽?
那不能夠,會被丁長樂罵死的。
“都是誤會。”
“誤會就講清楚了再走。正好等會兒下午,我要去八醫院一趟,我把你給載回去。”
“你必須得把劉教授這事兒,給我解決了,不然的話,我睡不好。”丁長樂堅決不讓楊弋風離開。
“真的是誤會,師父,這完全就是誤會。你不信你去問劉詩雨。”楊弋風認真回。一臉無辜。
若是旁人問,他就懟回去了,但這是他師父,他還是不敢的。
看著楊弋風無辜的眼神,丁長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孽緣啊……”
“那你說說,你對她,什麽態度啊?”丁長樂繼續問。
楊弋風想了一下,一張刻薄母老虎臉映入腦海,搖了搖頭:“沒態度,陌生人,不熟悉。”
“師父,咱們什麽時候去八醫院啊?”
“吃過晚飯再去,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這裡也有電腦,你要碼字都可以。”丁長樂直接把楊弋風要碼字賺錢遁的退路都給截斷了。
楊弋風認真地思考了一圈,最終還是沒說明他和劉詩雨聊天的內容,管它呢,反正是她先出手暴擊的。
而且聊天的內容楊弋風看過不少次,他是沒啥問題的,就正常聊天,對方要深陷進來,那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走到電腦前,楊弋風打開了word文檔……
下午,丁長樂的老婆回來了,做好了晚飯。
因為丁長樂自己的女兒丁點目前還在魔都求學,沒在家的,所以就三個人吃。
吃過之後,楊弋風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丁長樂也就不再多追問,帶著楊弋風就往八醫院趕來。自然,丁長樂離開前,還是早就與蔡東凡聯系了一下的。
沒帶上楊弋風,他與蔡東凡要討論的事情,不方便讓楊弋風知道。
之前告訴他這麽多,只是為了敲打他,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的事情,存在很多因緣糾葛。不要太過執迷於表面,自然更深處的意思,還是希望楊弋風能看得開點。
早日從心結之中走出來。
之所以陷入心結,就是閱歷不夠,不斷地幫助楊弋風開闊視野,是丁長樂希望做的。
不管羅雲和周成再如何天才,那都不可能是他的菜,沒有師徒情分的情況下,把這樣的人帶在身邊,就是和蔡東凡一樣的尷尬。
……
丁長樂見到蔡東凡的時候,已經是飯點過後,所以兩個人越好的地方是茶館。
一個包廂裡,蔡東凡點了兩壺好茶,自然也是備好了煙的。
蔡東凡本來是說要喝酒的,不過丁長樂開了車過來,自然這個提議就無疾而終。
“丁教授,您來了。快,裡面請坐。”丁長樂剛到包廂門口,蔡東凡就主動站起身來,然後主動地客氣將丁長樂請進了包廂裡。
“蔡主任,不好意思啊,在你百忙之中,還要叨擾你。”
“說起來,弋風現在還在你那裡添麻煩呢,希望蔡主任多多關照啊。”丁長樂主動寒暄。
蔡東凡忙說:“丁教授,您言重了,小楊在我們組,那哪裡是添麻煩呢?可是我們組的福分,就昨天,就給我們組完成了一台極為高級別的麻醉,才得以讓手術順利進行。”
“說起這件事,我都還沒來得及和丁教授您匯報呢,就不知道,小楊主動幫忙打麻醉,我這邊有沒有罪過。”
最開始,楊弋風來八醫院,是嚴駭涵招呼過來的,那時候丁長樂說了,不能讓楊弋風做手術。
而後來楊弋風陰差陽錯地來了自己組上,這雖然沒主刀,就不知道麻醉算不算。
丁長樂道:“沒事,跟著蔡主任添麻煩,總是要幫些忙的。不然就真成了佔著茅坑不拉屎的了。”
說話間,就有服務員進來了,主動地開始了泡茶。
丁長樂和蔡東凡兩人都閉上了嘴,等到泡好離開之後,蔡東凡才主動說:“丁教授,嘗嘗,這茶可能比不上您收藏的,我也不懂。您別介意則好。”
蔡東凡並沒有提楊弋風的事情,而是在想,丁長樂為何又來找自己了。
周成的事情,真不是他能夠決定的啊,而且周成也沒給他準確的答覆,只是說在考慮。他也給丁長樂說了啊。
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這件事,他蔡東凡也沒辦法啊。
丁長樂於是便問蔡東凡:“蔡主任,您今年應該才四十五還是四十六啊?”
“虛歲四十六,丁教授,您可以喊我小蔡就可以的。”蔡東凡陪著笑,小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其實丁長樂已經很給他面子了,很多事情都給他順帶著考慮上了,只是周成這邊不配合,他也沒辦法。
他自然也不好把周成作為籌碼去和丁長樂談什麽條件,只是覺得,丁長樂這個人能處。
畢竟,身為一個教授,能夠把周成這樣的邊緣落榜人物,還裝進心裡的,不多。
雖然丁長樂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不丟臉,但是丟臉和丁長樂個人有太大關系麽?
沒有。
大家一起丟的,罰不責眾,這只是丁長樂願意做伯樂的一個托詞而已。
“蔡主任,我就不和你賣關子,直說了啊!”
“目前啊,你應該也聽說了,湘南大學第五醫院正在籌建中,目前已經即將接近完成。雖然計劃暫時擱置,但最終肯定是要建起來的。”
“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蔡主任對附五,有什麽想法沒有?”
蔡東凡的神色一閃,而後眨了眨眼睛說:“丁教授您和我開玩笑,我有什麽資格去五醫院啊?”
“能在這裡養老,就已經很滿意了,比不上丁教授您。”
去附五也要博士,難道還要他蔡東凡一個在職研究生去那裡當小住院醫師麽?
自己閑得蛋疼麽?
是日子過得不爽了,還是人賤,要去找虐?
“蔡主任,五醫院籌建的初期,是需要大量的人才的,蔡主任還是不要妄自菲薄嘛。目前五醫院的科製,骨科大抵是有三個科室。”
“一個創傷,一個關節,一個骨病。”
“一個病區,一個組肯定還不夠。”丁長樂並沒有把話說全,但蔡東凡已經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三個病區。
九個組,怎麽都要分的。
去那裡若是能夠帶組,那蔡東凡就是蔡教授了。
“然後蔡主任有沒有想法在近幾年一邊帶教,讀個在職博士什麽的呢?”
蔡東凡眼珠子亂轉一通後:“丁教授,我都這把年紀了,就不蹚渾水了吧?現在哪裡還有去讀書的心力?”
這是實話,博士畢業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
而且五醫院那個坑,蔡東凡又不是不知道,那就是畫餅充饑啊。
“畢業的話,蔡主任肯定是能夠想到辦法的。現在地級市的主任,都會想著來讀個博士,蔡主任難道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丁長樂就不信蔡東凡你不動心。
現在的實際情況就是,地級市醫院的主任醫師們,也會慢慢地提升自己的學歷,開始到處蹭博士讀。
蔡東凡但凡還有點野心的話,肯定不會放棄的。
五十多歲進修的大哥,丁長樂都遇到過。
那還不是讀書啊,就只是簡單的進修而已。
蔡東凡就說:“丁教授,您有話,不如就直接說了吧。”
“我打算,讓你和羅雲兩個人,一起來我們醫院暫時讀個在職博士。”丁長樂張口就說。
蔡東凡身子一怔,後背往後狠狠一坐,直接把椅子往後推了一大截!
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瞪大著不大的眼睛,看著丁長樂,嘴角顫動。
不知道是說不出來話,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丁長樂則是一一枚舉:“在職博士期間,可以拿課題。拿到了課題,再招學生,就順理成章了。你們過來了的話,正好周成也能一起過來。”
“檔桉挪去五院,帶組和病區主任的事情,就都不冒失了……”
丁長樂說完,就不在開口了。
蔡東凡沉默了十分鍾之後,才問:“丁教授,您這樣做,對您有什麽好處呢?”
“我不是其他意思,我是不理解,您為什麽要這麽幫我?”
這個不講清楚,蔡東凡是真的怕丁長樂訂上了他不知道的東西。他有什麽啊?
然後,又輪到了丁長樂沉默了好一陣,而後才開口說:“蔡主任,如果我說,我只是單純地為了湘省醫學事業的發展,是不是有點太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啊?”
“骨科畢竟只是醫學這一大領域裡微不足道的一個小版塊而已。”
蔡東凡皺眉。
丁長樂給的這個理由,太空泛了,太不實際了,或者說,它太不讓蔡東凡放心了。
好端端的,明明丁長樂可以放任不管的事情和人物,他這橫插一腳,而且還做了如此費力的安排,他自己卻沒有博得任何好處。
這簡直就說不過去。
這比丁長樂之前找的借口,所說避免出現醜聞,還要讓人難以置信。
現在,丁長樂要拉的人,可不止有周成了,連帶著他蔡東凡和羅雲兩個,都要被挖走,這不是要把八醫院連根給拔起麽?
蔡東凡面無表情地說:“丁教授,您的好意,我可能只能心領了,我暫時還不會離開八醫院。”
“我在這裡工作了幾十年,還是有感情的。”
“小周那邊,我可以代為轉告,但是羅雲,他如今有合同在身。我不好多去勸他什麽,他畢竟情況特殊。”
丁長樂回復道:“蔡主任,你自然只要做好自己的打算就好了,羅雲那邊,我自有安排。”
“蔡主任,我覺得,八醫院給不了你,還有羅雲與周成施展才華的平台,太過於屈才了。”
“你應該知道,現在八醫院連一套關節鏡的器材都沒有,關節置換都還沒引入。”
蔡東凡馬上打斷說:“今天羅雲已經做了兩台關節置換了。”
丁長樂並沒有因為蔡東凡的開口而有心情波動,蔡東凡是對八醫院有感情的,他不比周成和羅雲,是後來者。
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安排:“就是是做了,也只是簡單的關節置換。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和五醫院,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
“那裡有相對更好的器械,有相對更好的手術團隊,有更好的麻醉團隊,有更好的同行會診,有更加有高難度的病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邊還有更好的教育!”
最後,丁長樂放出來一個重磅炸彈,給了蔡東凡。
蔡東凡有一兒一女,兒子大些,將近高中,女兒才初中,現在在星區。
有想過轉去市區讀,但是門路還不太夠。畢竟那些學校,每年的名額就那麽多,沙市的適齡學子,是十倍甚至二十倍!
五醫院,首先就位於天區。
天區的教育,比星區好。
蔡東凡若是答應過去,解決好戶口的問題和購房資格就都可以想辦法解決,更加重要的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依托單位的湘南大學!
湘南大學是有自己的子弟附屬學校的。
這就很硬巴。
蔡東凡聞言,立刻雙手微微顫動起來,強忍住內心的鼓動,對丁長樂說:“丁教授,這種事情,我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
“我在八醫院待了這麽多年,科室和老主任是對我有恩情的。”
“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丁長樂只是簡單地說了十二個字。
然後就閉口不言了。
蔡東凡神色一怔,心情平複不起來了。
丁長樂是教授——
教授依托的是教學醫院和高校。
醫院的存在,是為了治病救命。
教學醫院的存在……
醫院,有這麽幾個基本功能。
1.醫療:醫院的主要功能。
醫院醫療工作是以診治和護理兩大業務為主體,並與醫院醫技部門密切配合形成醫療整體為病人服務。
2.教學:任何醫院都有這種功能。
醫學教育的特點是:每個不同專業不同層次的衛生技術人員,經過學校教育後,必須進行臨床實踐教育和實習階段。
即使畢業後在職人員也需不斷進行繼續教育,更新知識和技術訓練,才能熟練掌握各種醫療技能和提高醫療質量,以適應醫學科技發展的需要。醫學教育任務的比重,可根據醫院性質做決定。
3.科學研究。
醫院是醫療實踐的場所,許多臨床上的問題是科學研究的課題,通過研究解決了醫療中的難點,又能推動醫療教學的發展,因此,醫學科學的發展需要醫院的參與。
如果單純地從恩情,感情方面考慮,蔡東凡是不會離開的。
但是,八醫院正在努力地朝著教學醫院轉變。
湘南大學附屬幾個醫院,已經在向著研究型醫院轉變了。
現在再談論什麽上醫醫國,明顯是有點落後,但是,引領一個學科,讓全世界醫療發展,才是最終的命題。
……
蔡東凡離開茶樓的時候,憂心忡忡。
不斷地回頭看著茶樓,他知道,丁長樂現在還坐在茶樓裡。
他提前離開,是不夠尊重的,丁教授是教授,遠道而來是客,他理應全程陪同,直至送丁長樂離開。
但,他覺得不該與丁長樂多接觸了。
丁長樂後面沒再多說什麽話,只是,這十二個字,蔡東凡細細琢磨之後,又讀出了其他的味道來。
那就是不管是周成也好,還是羅雲也好,都不該緊緊地被局限在八醫院這裡,這裡的平台不行,還在做著頗為單純的治病救命的簡單任務。
而且各種配套設施還不好。
他們的歸宿,應該是推動醫學學科的發展,而不是單純地在臨床奔波。
甚至他蔡東凡,也要朝著這個方向去奔波才行。
誘惑太大了。
所以蔡東凡需要好好地冷靜冷靜。
好好地找個地方冷靜一下,蔡東凡並沒回家,而是開車去了清吧,點了酒之後,就坐在了一個角落,好好地冷靜了起來。
蔡東凡有個習慣就是,喜歡在頗為嘈雜,但並不是那種人聲鼎沸的地方,思考問題。
太過寂靜不好。
太過吵鬧了,耳膜都破了,那也不成。
回家不合適,放著音樂會影響到老婆和孩子。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蔡東凡撥通了羅雲的電話。
想來想去啊,蔡東凡還是覺得,這個問題,似乎不該他一個人在這裡糾結,羅雲也是肇事者之一,他也必須要進入到這個煩惱裡來。
不過啊,蔡東凡就發現,羅雲的電話,一直都在持續通話中。
他打了好幾次,都沒有接通,於是便也就放棄了。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站起來,結了帳,走回了家,酒是一杯都沒喝完……
兩台關節置換,在中午之前,就已經完成了。
羅雲不知道為了什麽,早已經離開,只是離開前,交待杜嚴軍和張正權的話,讓他們有點傻住。
“這兩個病人,等會兒麻醉醒了,就可以讓他們在護士的幫忙下,扶著駐步器下床了啊。”說完,羅雲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看樣子是接到了什麽電話。
杜嚴軍和張正權兩個人,則是直接懵圈了。
羅老師,關節置換,您沒放引流管,道理我們是明白了,可這個今天晚上下地活動,什麽意思啊?
不過羅雲交待,他們也只能照做!
杜嚴軍說:“權哥,我先去給護士們交待啊,羅老師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等會兒去查一下文獻,總不能遇到了什麽問題,都要羅雲老師親自解惑。”
張正權點頭,正好開了醫囑,建立手術記錄模板和術後首次病程記錄的模板,說:“好的,嚴軍哥。那我就先走了啊,昨天才值完班。”
“嗯!”杜嚴軍要去護士站,也要和家屬耐心溝通一下。
雖然當天下地走路,有點匪夷所思,但是這畢竟是羅雲的交待,主刀就是羅雲。
杜嚴軍去了護士站,就把護士站的人嚇到了,不過聽到是羅雲的交待後,她們也沒多問了,護士過多地干涉醫生們的診療計劃,這是違反規矩的。
如果做一個什麽安排,都要清清楚楚的解釋的話,那還不天天上課了?
……
張正權出了科室後,並沒有回到租的房子,而是打電話給了張正書。
“老鼠,現在在家裡嗎?我過來找你問點事情。”張正權開口就道。
早上一直忙著手術,所以他都沒時間去追問,昨天周成的手術到底是幾點鍾做完的。而張正權也不想去找那個病人家屬親自問,還不如去問問張正書。
他要知道,周成昨天做了些什麽。
張正書皺眉說:“我現在在公司裡,一堆文件。你找我有事嗎?沒重要的事情的話,以後再說吧?”
張正書拒絕了。
“那好吧,你先忙。”張正權也沒太多糾結。
他覺得啊,昨天周成之所以會去手術室,而且待那麽久,有可能不是因為楊弋風把他叫下去手術室的關系,而是因為自己和周成吐槽了幾句的原因。
所以才讓周成一夜未睡,心裡頗為有點愧疚。
可看了看手機,余額今天買水喝之後,已經不足四十,中午飯因為羅雲溜得太早,還沒有著落。
張正權就微微一歎,一邊往回家的方向走,一邊給周成發信息。
“周成哥,醒了麽?”
“醒了的話,想請你吃個飯。”
張正權決定,要挪用利息了,自己的私人財產,不夠請周成吃飯的。
不過周成卻沒有回他的話,仍然是呼呼大睡著。
直到,張正權回家辟谷修仙一覺醒來,才看到了周成的信息:“權子,在哪裡?醒了沒有?一起吃飯,昨天說好的要請你們出去吃,臨時被蔡老師叫走了。”
“今天補上。”
“嚴軍我已經聯系上了,就等你了。”
最後是一個位置,吃的是之前蔡東凡請客的那家羊肉肉質不錯的火鍋店。
張正權看了,地圖搜索了一下,媽的,看著離得不遠,要轉車三次!
直接打車過去了——
5.5元。
公交三趟,有卡也是4.2。
到了位置後,就看到,周成和杜嚴軍兩個人已經點好了,已經開吃了。並且一邊吃還一邊說著話,旁邊擺著一副乾淨碗快,顯然是給他留的。
張正權見狀,內心一動,說:“周成哥,昨天晚上的事情,謝謝你啊,我哥都給我講了。”
“今天這頓飯,他請的。大家放開肚子吃。”
張正權不想動用自己的錢,那就只能強行張正書請客了咯。
但其實,他都還沒問張正書發生了什麽事情的。
周成和杜嚴軍看了張正權一眼,周成心念一動,也沒說拒絕的話,昨天那台手術,他累翻了,被張正權請吃一頓,絕對應該,理所當然。
杜嚴軍則覺得,張正權的腿毛夠他用好幾
年,吃頓飯是真無所謂。
杜嚴軍便繼續和周成說:“我中午從科室回來的時候,聽到了嚴主任組上的人,討論帶量采購的事情,說一塊鋼板,以後就只要一兩千塊錢了……”
“器械商都快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