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意那雙清澈的眼睛,李堯低下了頭,
“我不想你誤會陸哥。”
比起同齡的孩子,李堯從小就長的瘦弱一些。
李堯爸爸是鎮上做廢品回收的,從他記事起,記憶裡就沒有媽媽的存在,身邊的小朋友就叫他垃圾大王的拖油瓶,有時候會笑著朝他丟塑料瓶子。
再長大些時候,許是看他沒有反抗,漸漸演變成丟尖銳的石子,潑帶顏色的粉筆灰。大多數情況下,李堯是一身不吭的,實在受不了了,就發瘋了的跑,躲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有一次,巷子裡的趙然帶一群人堵住他,讓他學狗叫,李堯梗著脖子一動不動,趙然惱羞成怒,要動手打他。
陸懷征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屈起拳頭狠狠地砸在趙然的臉上,眼睛裡全是不要命的狠戾。李堯看著他打出血的手掌,渾身都在抖,閉著的眼角,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趙然那群人跑了以後,陸懷征看著鼻青臉腫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感同身受,讓他實實在在覺得疼了,他才不敢隨便欺負你。”
李堯愣住了,然後慢慢明白,有些人不會因為你一味地忍讓,一味地委曲求全,就會理解你,所以你要學會心硬,學會以牙還牙,他們才會尊重你,甚至敬畏你。
也正是因為陸懷征的維護,讓趙然和他徹底的結了仇。
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也別得罪小人,因為君子易處,小人難防,你不知道他們會突然從哪個陰暗的臭水溝裡鑽出來,不擇手段地把你拖下去,仿佛把你弄得和他們一樣髒,才能感到快樂。
“林同學,陸哥他只是不會說話,但他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
該打嗎?就像今天她對池夢一樣,可能忍一時也會風平浪靜,但她還是忍不住動了手,因為她知道,有些人你贈她一手玫瑰,她反而會拔掉玫瑰上的倒刺扎你一手的血。
李堯在她還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但她好似已經聽不到了,眼神空洞地看著樹上的梧桐葉,綠的有點暈眩。
回教室的時候,她買了兩個抹茶味兒的冰激凌,其中一個是給劉洛一的,約好的一起去看書,她大半的時間都分給了李堯。
劉洛一朝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說沒事。
走到座位的時候,看到陸懷征正坐著看書,林意還驚訝了一會,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子,面不改色地偷撇,
蟬與摩托車的…維修藝術?
這是什麽鳥書
正想著蟬是怎麽修摩托的時候,陸懷征看了她一眼,“晚上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
“嗯?你不和我一起回嗎?”
“嗯,我還有正事去做。”
“哦,去修摩托車嗎?”
……
林意發誓,她真不是故意的,一時順口沒攔住,扭頭看了看陸懷征,這廝此刻正盯著他,臉上表情似乎在說,你是有毛病嗎?
為了表達歉意,她拿起手裡快化了的冰激凌遞給陸懷征,尷尬地笑道,“要不,和你的蟬分享一下?”
陸懷征合上書,氣的想笑,揚起脖子按了兩下嗓子,半晌道,“你還是別說話了。”
“好的。”
林意乖乖地轉過頭,一言不發,咬著手裡的冰激凌。
嗯,還挺好吃。
過了過久,夏日的陽光曬得刺眼,陸懷征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哼,這妞的吃相真醜。
陸懷征看著林意坐上了李叔的三輪車,
晃晃悠悠地走了以後,操著近道去了網吧。 幽藍的夜幕彌漫著,映襯著‘橋影網咖’這四個大字更加醒目。
陸懷征推門進去,撲面而來的一股煙味,嗆得他皺了眉頭,他徑直走過一排排電腦,越過地上隨處散落的煙頭酒瓶,來到後台,這還有一道棕褐色的木門。
不仔細觀察,誰都不會發現,這裡還有一個房間。
陸懷征推開門,房間裡的陳設和外面烏煙瘴氣的網吧截然不同。的香調,淡墨色的窗簾,整體房間的格局低調又不失奢華。
黑色古樸的真皮沙發上半仰著個男人正看著手機,聽見開門的聲音,頭也沒抬,“冰箱裡給我拿瓶紅酒,要ABR,謝謝。”
陸懷征懶得看他,脫了外套,一把甩在沙發上,走向冰箱。
外套轉了個弧線,正好甩在陸進的頭上,陸進始料未及,吼著罵道,“我操———”
“怎麽對待你的小叔叔呢,小心我告訴你爺爺,讓他收拾你。”
陸進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一身休閑裝穿的青春有活力,流暢鋒利的下顎線像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其實陸進比他大八歲,但輩分卻一點都不小,陸懷征得叫他叔。
陸懷征拿著酒杯走過來,不以為意,“你都住了多久了,怎麽還不走。”
說起這個,陸進就來氣。
打陸廷軒知道他有這麽一個寶貝孫子,疼得不得了,挖空了心思想讓陸懷征去京都讀書,好說歹說,陸懷征就是不走。陸廷軒抹不開面兒, 非得把他也壓在這個小破村,讓他必須把人給他老人家帶回去,否則就別回去見他了。
他好說歹說,好話都說盡了,這廝竟然一點動搖的心思都沒有,還說他身上有股難聞的味兒,不讓他在家裡住,搞搞清楚,他這是正宗女人香,不識貨。
陸進沒辦法,買了這麽個小破網吧,勉強住下了。
“話說,你到底怎麽想的?老爺子那邊地方都給你騰好了,就等你去,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陸懷征喝了口酒,沒說話。
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沙發上,水光瀲灩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半晌道,
“小叔,我得在這,陪著我媽。”
陸進沉默了一瞬,半天歎了口氣,“你和你爸一樣,太倔了。”
“可你想一輩子就這樣了?懷征,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不能把自個困在原地。”
陸懷征沒說話,自顧自低著頭喝酒。
回到家裡已經是九點了,晚上沒吃飯,又喝了酒,現在胃裡像燒著了的火爐,絞著疼。
陸懷征爬起來,下樓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冷水。
就在這個時候,聽見了敲門聲,在寂靜的別墅裡顯得格外響亮。
這個點了,誰還會來?
陸懷征剛開了門,林意就鑽了進來。她怕黑還怕鬼,一路上不知道給自個洗了多少回的腦子,看到陸懷征家裡亮著的燈光以後,幾乎是慢跑著往裡鑽,仿佛前面是正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