聳立在空中的血門,不停地流動。鮮血從門上流下來,在空中飄蕩,又緩慢融入門中,周而複始。
無數的眷族跪在地上大喊祂的名字,哪怕獵人攻擊他們也不閃躲。
達倫和獵人小隊的攻擊,無法打破無形的牆壁。
祂把臉貼在剛剛擦拭過的虛空,伊薩城上方那扇血門立刻發生變化。
祂的臉出現在血門裡,如同血色的肉膜包裹在祂的臉上,祂不停地晃動腦袋,想破開這層薄膜。
仿佛卵生生物破殼而出。
克裡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心中把這個世界裡的正神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暗暗祈禱奇跡發生。
雖然他從沒有進過教堂,也不信神明有多麽好。看過一些克蘇魯神話風格小說的他,天然的不相信這些神明。
可能神明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奇跡真的發生了。
在克裡斯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一道紅色光柱。待光柱消失後,克裡斯一眼就看到了整個伊薩城都期盼的大英雄:艾瑞克親王。
以及他手中的王者之劍,代表伊薩城城主的劍,原本應該屬於達倫的劍,達倫伊薩的王者之劍。
這一刻他就是伊薩城的主角,第一第二獵人團跟在他的身後,如同楔子般插入眷族大軍。
他手中的王者之劍,劍氣縱橫,劃破那堵無形的牆壁,切開跪在地上的半神。
他縱身一躍,手中神劍高高舉起,如太陽般耀眼奪目。
多年以後,克裡斯手持王者之劍砍死數位邪神,史學家為他立傳,音樂家為他譜曲,詩人寫長詩歌頌他的功德。可他還是覺得那時的他,比不上眼前的艾瑞克親王。
“你那是還年輕,當時正值危難,死亡的陰影糾纏著你不放。”他日後這樣安慰自己,“這個時候從天而降一名大英雄,拯救伊薩城和你於水火之間,你當然印象深刻了。”
身體向後仰,雙手握住神劍舉在頭頂,劍與地面平行,雙腿向後彎曲。
他的身體如同一張緊繃著的大弓,又如一輪殘月,飛速接近血門。
親王雙腳前掌踏在血門上,濺起的血水,宛如兩朵盛開的彼岸花。手中神劍深深地插進那顆正在血門裡晃動的頭顱。
血門停止流動,無數眷族的喊聲戛然而止。
怒喊哭嚎,血腥硝煙彌漫的戰場固然讓人心驚膽寒,可這突然的寂靜,也令人壓抑的喘不過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靜止不動的血門上。
嘩啦!一聲打破平靜。
門失去力量支撐,血水猶如泄洪的水閘,從空中傾瀉而出。
克裡斯長舒一口氣:“贏了。”
大袞消失後,那些低級眷族如誤入陸地的大魚一般,倒在地上撲騰掙扎。
實力強大的眷族被第一,二獵人團的成員圍殺。
克裡斯看到了指揮一隊人馬圍攻眷族的萊斯叔叔。他身穿獵人中級軍官製服,頭戴寬簷帽,一手揮大劍,一手使手槍。
這次的出征使他老了好多,寬厚忠誠的臉上,又添了好的皺紋。原本高大健壯的身體,似乎也有些許佝僂。
他看到了克裡斯,見他躺在高塔邊緣,似乎想跑過來看看,可又放心不下他的部下。
在戰場上左右搖擺,模樣有點滑稽。克裡斯急忙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他這才專心指揮部隊。
戰鬥已近尾聲,一部分獵人團員在打掃戰場,另一部分救治傷員。神樹也收回了他身上的枝條。
克裡斯被抬到一座保存相對完好的教堂裡接受治療。
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進教堂,居然是被人抬進去的。日後不進教堂的這個習慣,給他找了不少麻煩。
醫生驚奇的發現克裡斯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說話的功夫,碗口大小的貫穿傷已經愈合,只有粉嫩的皮膚表明這裡受過傷。
醫生問克裡斯究竟融合的是什麽獸血,居然有這麽誇張的恢復能力。
克裡斯心裡清楚,是眼中之手的能力使他活下來,並且恢復得如此之快。見克裡斯沉默不語,醫生也就沒再追問。
克裡斯走出醫院,打算先去萊斯米勒家,看看傑克的情況。
他穿過十月二十七號廣場,走入大市集,眷族,獵人的屍體到處都是。滿眼望去全是斷壁殘垣,被燒的焦黑的木頭還冒著白煙,血水浸透了整個城市。
據說此後的幾十年裡,伊薩城的水裡,聞起來還有一股血腥味。
克裡斯的朋友赫伯特斯蒂文,靠著從圖馬科城運水的生意,發了大財。
克裡斯走出大市集,越過已成廢墟的伊薩大教堂,來到了居住區。
無論街頭還是巷尾,遠還是近,到處都能聽到哭泣聲。
沙啞的,刺耳的,稚嫩的,蒼老的,男人的,女人的。
還有更多的人在清理廢墟救治傷者,重建家園。
這座建立三千年的城市已經經歷太多,這座不朽的城市的精神,也已深深烙印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心中。
這些堅強的人們未來也必將那些悲傷過去的人們,拉出回憶的沼澤。城市與人相互成就,直到未來的某一天,克裡斯完成那個前所未有,未來也無人能比的壯舉。
這座完成了使命的城市,將褪去她的傳奇色彩,和其他城市一樣,繁榮昌盛和平,直到永遠。
克裡斯來到萊斯家門外,這棟房子沒有受到多大破壞。克裡斯看到傑克正在和安娜說話,似乎相當鎮靜。
主仆二人看到克裡斯進來,趕忙迎上去,問他有沒有受傷。
克裡斯告訴傑克他已經見到萊斯叔叔,讓他不要擔心。他又在萊斯家待了一會,打算去找萊斯做一些善後的事。
他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旁邊已成廢墟的家。
“大哥,你就住我們家吧,就像從前那樣。”
他笑著答應了,囑咐安娜注意安全,晚上關好房門。
天已黃昏,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
這時,克裡斯忽然覺得左手手心手背一陣發癢。他停在路中間,轉動僵硬的脖子,低頭看著左手。
從他的手心手背上的瞳孔裡,鑽出兩條胳膊,一隻手從還在燃燒的木頭上掰下一塊木炭,在地面上寫下幾個字:
我們做個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