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雲卷雲舒，晴空萬裡。名學感到一陣清風吹過，撫過了自己的臉頰，拂起了面前那位女士的青絲秀發。朱老師端坐在自己的面前，彷若仙境的二人世界好像聽不到半點外界的聲音一般。

　　3月22日，即是那次物理室之夜的第二天。在一個雲霧繚繞的高山上的一座石亭裡，名學與朱玫櫻老師相對而坐。

　　2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雲層上傳出名學渾厚悠揚的誦讀聲，山中的回音彷佛在強調名學口中的詩詞般回蕩著。朱老師也配合著名學的節奏，接著下一句話，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們就這樣在這座如真似幻的境界中沉溺著。

　　3

　　那次物理室之夜後，朱老師邀請名學不久後在高聳入雲的鷓鴣山上再次見面。雖然摸不清朱老師的目的，但對名學來說，這是一個竊取鐳射眼的大好時機。所以他自然也沒理由拒絕。

　　他們每人帶了一瓶古時曹操愛喝的杜康酒，對著東面遙遠壯闊的波瀾海景暢飲美酒，大談文學。名學一直在談話中找機會竊取鐳射眼，同時探聽朱老師的家世，卻苦於一直沒法找到突破口。

　　名學嘗試以“文學”作為今天的話題。畢竟朱老師說到底也是教語文的，自然應該對文學有點認識，通過朱老師對文學的理解程度以及言談中透露的那些經歷或許可以窺見些許關於朱老師身世背景的線索。不僅如此，如果朱老師講文學講入迷的話，也許那就是“奪回”鐳射眼的最好時機。

　　面對擅長文科的名學，朱老師自然也是欣然與他一起討論文學。他們從散文聊到故事、從修辭談到歷史，如今話題已經進入到了背古詩的階段。不過很快，在一句接一句的誦讀下，《短歌行》不知不覺間就被他們兩人背完了。名學畢竟是拿過語文單科成績優異獎的學生，胸腹中詩詞的儲備相當豐富。他有十足的自信能在這場背詩比賽裡勝過朱老師，哪怕對手是自己的語文老師。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

　　“朱老師?”

　　“不好意思，這首詩我實在太久沒讀了，已經忘記下一句是什麽了。”

　　名學稍微感到有點掃興。雖然心裡清楚這場比試十有八九是自己贏，但他沒想到居然會贏得這麽輕松。

　　朱老師神情呆滯，貌似曾經所學的文學知識都隨著她的學生時代一起，在時間的長河裡不知不覺遠離了。她緩緩從袋中取出一部手提電話，去瀏覽器搜尋《將進酒》的原文。但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她拿出手提電話的同時，地上也發出了“咚”的一聲，並伴隨著滾動的聲音，向著山下漸行漸遠。不過朱老師也根本沒機會去注意那陣聲響，因為名學當即立刻開始大聲繼續朗誦，蓋過了那聲音。他知道，機會來了！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這句本該由朱老師朗誦的詩詞，從名學嘴裡脫口而出。

　　“......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朱老師被名學突然的大聲朗誦嚇了一跳，目光立刻從手機屏幕上抽離。名學的心臟不禁開始了跳動——莫非被她發現了?但朱老師的目光僅僅只是遲疑了一下，貌似並沒有在意剛才的事。

名學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聲響的危機看來是渡過了。

　　4

　　朗誦了一段時間之後，朱老師的眼眶裡不經意間閃過一絲閃光。為了不讓名學注意到，朱老師趕緊別過頭去，看向東方山下的海景，好似產生了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之情。這個細節怎能逃過名學的火眼金睛呢?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朱老師雖然垂著頭，但名學還是透過披散的發絲看到了她那被淚水濕潤的臉部，想必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故事吧。不出所料，朱老師很快就開始了訴說:

　　“想當年，我還在讀高一的文科班時，那時的課堂，我一堂都沒認真上。當時的狀態，就好比現在的那種上網課掛機的行為吧。如今我當了語文老師，看到我的學生也像我當年一樣，總是在上課的時候掛機;每當遇到這種時候，我都彷佛終於知道了為何我當年的文學老師會如此恨我了。”

　　名學看得出朱老師說的話其實是在掩飾自己悲傷的情緒，她悲傷的源頭顯然不是口中的那種雞毛小事。但名學還是假裝不知道，默默順著朱老師的話接下去:“朱老師，既然您不喜歡學習，那您喜歡些什麽呢?”

　　“我平生最喜歡的東西有三樣。第一件是朱砂，它的鮮紅色實在是太漂亮了。”

　　“但是朱老師，它好像有毒......”

　　“不不不，才不是呢，秦始皇就是吃了朱砂做的仙丹才能一統天下。”

　　“......他吃完仙丹應該馬上就歸西了吧......”

　　他們之間的爭執也逐漸變得激烈，最後轉為了唇槍舌劍的戰鬥，為秦始皇是否因為吃朱砂而死而爭執不休。朱老師畢竟自學生時代起就一直參與辯論比賽，盡管對手是辯論高手名學，憑借著年齡與經驗的優勢，在實力上朱老師還是勝過名學一籌。最後，名學被朱老師說得啞口無言，這場“辯論比賽”也逐漸變成了單方面的輾壓。盡管朱老師的論點根本就是在瞎扯，但名學顯然在嘴硬方面還不是朱老師的對手。

　　吵完這麽一架後，名學也沒什麽興致再繼續和朱老師繼續討論了。現在他心裡想的，只有趕緊奪回那個剛剛從朱老師身上掉落的東西——那個傳說中的道具，“鐳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