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從天津回來,蔡鍔都沒有直接回住宅,便徑直趕往棉花胡同。 “中國如不廢共和,立君主,則強國無望,立憲無望,終歸於亡國而已,故以專製之權,行以立憲之業,乃聖群英辟建立大功大業之極好機會.....”遠遠地便聽到聚賢樓二樓上,參政院參政楊度豪邁的聲音。楊度,字子,在清末時期的日本留學生中,分為保皇派和革命派,而楊度主張立憲,並不介入兩派紛爭,由於才華出眾,待人熱情,在當時的日本留學生中頗具聲望,孫文和黃興兩人認識,還是楊度介紹的。
“松坡將軍來了....”樓上的袁克文眼尖,一眼便瞧到了抬步向前走的蔡鍔。
“原來是二公子,子兄。”蔡鍔向經常在京師八大胡同遇到的袁克文和楊度點頭致意。
“一起上來喝杯酒,松坡兄意下如何?”楊度舉杯向蔡鍔發出邀請。
蔡鍔點頭登上二樓,發現二樓的包廂內還有另外幾個相熟的人。將軍府參軍兼軍務廳長陸錦,京畿軍政執法處處長雷震春。
“松坡兄莫非又是要到吉雲班去?”素來為人圓滑無比的陸錦向蔡鍔笑道,蔡鍔跟小鳳仙的事早就傳開了,狎妓在民國高層中也並非什麽不良嗜好,相反很多政府高官樂此不疲,以風流人物自居。
“沒耽擱松坡兄會佳人吧?”袁克文扇子一張,右手搖了兩下道。
“二公子哪裡話,吉雲班隨時都可以去,不過幾位都是國之重臣,難得齊驟,我又怎麽能掃興。”蔡鍔也不拘謹,直接落坐到袁克文的對面。
“哈哈,原來松坡兄也是灑脫之人。”楊度笑道,“今天我起來,聽說令師發表了一篇文章,異哉所謂國體,不知松坡兄怎麽看?”
頓時袁克文,陸錦,雷震春等人齊齊看向蔡鍔。眾所周知,梁啟超是蔡鍔的老師。這個時代的師生關系是極為牢靠的。
蔡鍔自己飲了一杯酒,放下酒杯不以為意地道,“我的老師不過一介書生,紙上談兵終究不如千軍萬馬來得實在,如今中央軍皆在大總統號令之下,輿論界的些許非議又算得了什麽,成王敗寇,古今不外如是。德國,奧國,俄國尚且是帝製,皆當世強國。不管哪種國體,隻要能國富民強,便是適合於中華的國體。”
“啪啪啪....”蔡鍔話剛說完,袁克文便鼓起掌來。
“不愧是松坡將軍,說得好,什麽共和的好處,什麽帝製的好處一大堆,聽著就讓人頭痛。不管什麽國體,能國富民強的就是好國體,誰說中國不能成為德國,俄國,奧國那樣的帝製強國?”若袁世凱稱帝,袁克文這個最受寵愛的兒子至少也能封王,他自然是舉雙手讚成。
“話雖如此,不過松坡兄如此說道任公(梁啟超),傳出去豈不會遭人非議?”楊度看著蔡鍔道,“松坡兄別誤會,任公乃文學和教育界的泰鬥,若是指責松坡兄幾句,到時候恐怕對松坡兄的名聲不太好。”
“在軍國大事同前,個人名聲又算得了什麽。”蔡鍔不以為意地道。
“松坡兄高義,我敬你一杯!”雷震春,袁克文等人端起酒杯道。
“梁卓如不過一書呆子,蔡鍔當真這般說?”袁世凱是個精力十分充沛的人,濃眉大眼,壯實的身體佇在那裡,能讓人感覺到一股子彪悍的氣息。用武夫當國幾字來形容,最為恰當不過。
“稟大總統,當時雷震春,楊度,二公子,陸錦等人都在場,不會有錯。
”阮忠樞站在袁世凱面前恭敬無比,袁世凱在外面的形象頗為正面,不過一屆政府有正面,也有陰暗面,自趙秉鈞死後,阮忠樞也成了袁世凱特務機構中的巨頭之一。 “這個蔡鍔,還真是有些讓人看不懂啊。”袁世凱皺起了眉頭,對蔡鍔防范日久,袁世凱很是信得過蔡鍔的人品。不像是個不尊師重道的人。可雖然蔡鍔對他有諸多不滿,蔡鍔支持共和的態度袁世凱還是知道的。二次革命其間,革命軍武力討袁,蔡鍔就曾旗幟鮮明的反對武力對抗中央。
“昔日康有為也是梁啟超的老師,康梁尚且分道揚彪,蔡鍔與梁啟超背道而弛也不奇怪,大總統打算怎麽處理蔡鍔?”阮忠樞問道。
“還是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倒是蔡鍔的那個老師梁啟超,發表的那彷國體論文,除了刺殺之外,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不要把這鼓風波平息下去。”袁世凱道。
“是,大總統。”阮忠樞喉嚨有些乾澀,想找出個名望和實力同梁啟超對抗的文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袁世凱此時也一大攤子的事,嘴角上急出了火泡,心情不好,阮忠樞不想此時去觸袁世凱的霉頭。
“對了,大總統,聽說梁啟超準備發表更多的文章批判帝製,卑職前番派去收買梁啟超的人毫無辦法,既然蔡鍔不反對帝製,大總統便讓蔡鍔再去給梁啟超送錢如何?”
袁世凱愣了一下,很快撫掌笑道,“鬥瞻你這個主意不錯,蔡鍔不是跟梁啟超的意見起了分歧,試探一下也好。雲南唐繼堯那邊的態度怎麽樣?”
“卑職已經派人說服了唐繼堯的父親,唐繼堯表示支持中央,另外蒙自道尹周沆和阿迷(開遠)知事張一鯤的細作在昆明潛伏已久,雖然蔡鍔原來的舊部在是現在滇軍中上級軍官中的骨乾,但尚未傳出唐繼堯想武力反抗中央的消息。”
袁世凱點了點頭,周沆和張一鯤是袁世凱的心腹,一省起義不可能瞞得住這兩個久居雲南的人。唐繼堯沒有反心,就算蔡鍔在滇軍威望很高,隻要將其困在京城,蔡鍔便是龍困淺水。雲南也就亂不了。放眼整個民國,此時也唯有雲南,貴州,廣西三省,中央勢力薄弱,革命意識最強,而且道路難行,大軍征剿下最是困難。隻要雲南不亂,袁世凱稱帝便如履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