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木桌旁,周圍坐著從緬甸打過來的老兄弟們。陳余鬱悶的蹲在台階上吃飯,身旁蹲著狗肉,狗肉也吃了一頓好的,一人一狗觀看院內的喧鬧。
我們在這裡埋鍋做飯,一起幕天席地聚餐。這是很快樂的事情,享受來之不易的美食,與同袍一起歡聚於此,獸醫甚至買了禪達百姓自家釀造的苞米酒,不多,每人一口都難。可我們依然吃的很盡興,如此氛圍及時杯中只是涼水也足以醉人。
‘滴滴’
‘滴滴’
門口又響起汽車的汽笛聲,沒人在乎走進來的是誰,乃至於唐基站在門口都傻眼了,繁雜的聲音掩蓋他的出現。蹲在台階上吃飯的陳余瞧見了唐基,也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人,於是放下碗筷站起身。
“肅靜!”
陳余一聲大喝,院子裡的人都對其側目,然後回頭看向門口的人。那是唐基,他現在穿著一身墨綠色大衣,手駐文明杖站在門外,臉色極為難看。
“長官好!”
陳余大叫一身,所有人都放下碗筷起立看向唐基。
“好好好。”唐基笑容滿面走進院子揮手:“都坐下,吃飯要緊。都坐下,我只是來看看你們,順帶給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一個天大好好消息。”
旁若無人,唐基在幾個衛兵的簇擁下走上台階,笑的讓人如沐春風,看不出他有多麽老奸巨猾。他每做一個動作,說一句話都讓人覺得很信服,這是一種官場氣勢,來自上位者對待下位者的舉措。
唐基舉起雙手示意眾人坐下,然後和藹的握住前來向他敬禮的阿譯手臂,“這次鄙人前來,是有一個特別大的好消息。那就是你們在緬甸打的仗,上峰很滿意,也很受關注,於是派鄙人前來給大家說一說。
那就是你們,你們川軍團。現在你們繼承川軍團的番號,由你們的林長官和你們繼續和日本鬼子戰鬥,這是對你們的認可,也是對你們的期望。當然,也是一種責任,希望你們能發揚川軍團打仗不怕死的精神,和日本鬼子血戰到底。
然後我宣布一下軍部的命令,今天好像喜事不斷啊!早上你們的虞師長好像才跟你們陳、林二位長官頒發晉任命令,兩份喜事接二連三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好吧!現在陳余後悔了,後悔找虞嘯卿要一個營的武器裝備,如果稍微慢些,陳余會獅子大開口要更多的武器裝備。
丟下一大堆命令,唐基一刻也不願意在這裡停留。他把我們的功勞拿走大半,然後給我們丟下一個川軍團的番號和幾個命令就風塵仆仆離開,仿佛他很忙碌一般。
阿譯還是督導,增發一個虛銜中校團長,不一樣的是他有另一個身份,兼任川軍團團長,似乎軍部內有一個他曾經在軍官訓練團的同學好友。朝中有人好做官,那位阿譯好友位居要職,於是向軍部長官匯報阿譯的情況。
我們在緬甸的旗號本就是‘川軍團少校營長林譯所部’,軍部直接將阿譯提拔成中校團長,而死啦死啦還不知道在那個地方鬼混。按照白天虞嘯卿的話,他似乎比較支持死啦死啦來接替川軍團團長,可軍部希望川軍團的團長是一位嫡系。
軍閥與嫡系之間的較量,很顯然軍部鍾情於嫡系軍官訓練團出身的阿譯,不願讓死啦死啦這個來路不明的人來接替川軍團團長一職。
陳余是少校團附,這是一種說明不明道不清的官職,位居副團長之下,算是團長助理,可又比營長高半截。
順帶兼任營長,不知道軍部和唐基是怎麽扯的,大致意思就是壓製死啦死啦的權力,扶阿譯這個正派嫡系出身的人,讓天然有身份優勢的阿譯執掌川軍團,再讓出自嫡系部隊的陳余來輔佐阿譯。 扯頭髮虱子,扯到亂七八糟,國難當頭還在分嫡系和雜牌。
送走唐基,阿譯面紅耳赤。
他現在是團長了,統禦這五百多號人,這讓阿譯頓時升起萬丈豪情。對於帶兵從邊遠的滇南打回上海,阿譯離他的夢想又進一步。
阿譯望向院子裡的人乾巴巴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抱拳向諸位同袍致禮。阿譯是一個天真赤子,乃至於他抱拳向周圍的同袍致禮時,淚水不要錢的從眼眶流出,誰都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
“我~~~我~~~”
阿譯梗咽的說:“仰賴長官信任,諸位兄弟用命。我林譯,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說了沒兩句,阿譯便捂住自己泛濫的淚水。在場的同袍都是過命的交情,我們於是大聲笑起來,因為我們知道阿譯的性格,他或許是一位不合格的營長,但絕對是把部下同袍認作兄弟。
短暫插曲過後,我們繼續聚餐吃飯。
夜幕降臨禪達,阿譯在痛哭一陣後,拿起一碗禪達本地人用番薯釀造的土酒,一飲而盡,然後醉倒在地。阿譯醉的一塌糊塗,嘴裡嚷嚷被日本兵當成靶子射殺的父親,低聲抽泣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木桌上點燃一盞油燈,陳余在幫一個不識字的貴州兵寫家書。年輕的士兵不知該如何組織詞語,只能重複的跟陳余提起自己一切都好,而且還從下等兵升為上等兵。
家書寫了幾十封,大多數只有短短幾句,陳余再潤色幾句,往信封中裝上兩枚大洋,等明天去軍郵處將信件寄出去。
寫家書的很少,我們有很多士兵不知道自己家鄉的具體名稱,有些則是在敵佔區,還有一些家中親人早已去世。更有一些人不願意寄出家書,或許他們離家時,家人已經把他們當成死人。
寫完最後一封家書,年輕的貴州兵向陳余敬禮,轉身和等在門外的好友離開。
小醉還在駐地,陳余騙她說她的哥哥也一同去了緬甸,現在小醉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哥哥。而迷龍和上官母子,則被陳余趕出營部,讓他們夫妻兩人滾出去找客棧住。
陳余將寫好的家書整理好,用麻繩捆上準備明天讓人送去軍郵。煩啦百般無賴坐在桌對面扭他的手指頭,將手指頭掰的極為離譜,手指貼上手背。
“陳大哥,我想問哈······”小醉鼓起勇氣。
“獸醫。”
陳余朝正在勾指頭算帳,算今天一頓飯花銷多少錢銀的獸醫說:“給她拿二十塊錢撫恤金,再給三十斤米,讓人送她回去。”
“我不要!”小醉倔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