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的陳余躺在屋簷下曬太陽,蛇屁股正撅著屁股燒水,煙大火小,柴禾一看就是濕的,雜碎們爛到極致並不願意去砍柴曬乾。
黝黑黝黑的獸醫從那所謂的醫療所內搬出一個木盆,盆中放著一大堆用過的繃帶,繃帶甚至被汙血染成黑色,洗了又用、用了又洗。就算這些繃帶髒的不成樣子,可獸醫還是不忍心丟掉,救不了人,但是每天給傷員換洗繃帶,這似乎是他身為一個醫生的最後尊嚴。
“不成捏、不成捏,陳連長,你看這些臭小子連柴禾都懶得拾乾滴,你也不說說他們。你可是連長,這個收容站裡管事的主,你都不管誰管?”
陳余懶散問道:“這柴禾誰撿的,下次再這樣就別吃飯,一個個吃的腸肥肚滿,不乾正經事。聽說國事艱難,委員長一天都才一頓飯,你們比常申凱日子都過得舒坦。”
“呷屎了你們,搞這些濕木柴,呷飯不剩滴米,弄死你們!”正在燒火的蛇屁股發出抗議,煙熏的他眼睛都睜不開。
飽餐一頓後雜碎們又回歸到無所事事的狀態中,他們不是再找吃的路上就是吃飽罵街,各種方言俚語隨口而出,管對方聽懂聽不懂,反正先快活嘴了再說。
收容所院子裡眾人很快開始罵戰,罵到氣頭上便有人意圖找出誰撿的柴禾,最後要麻咳嗽兩聲,一旁的豆餅臉垮下來。豆餅是這個院子裡誰都能欺負的人,但要麻是欺負他最厲害的人,也是最願意保護他的人。
豆餅,本名谷小麥。
陳余揮手讓他滾遠點,自己剛吃飽飯不想把力氣浪費在罵人上面,特別是豆餅還是頂包的人。知道罪魁禍首,蹲在台階上的不辣往要麻頭上丟出一塊石頭,正正砸在要麻額頭上,疼的淚花子都快掉下來。
“你發神經咯?”
不辣理直氣壯地說:“長官讓你管好自己的小弟,再又下次弄死你龜兒子,聽到沒得?”
“龜兒子,你罵那個龜兒子?”
“罵你龜兒子滴!”
“······”
最後耳邊聽的不耐煩的陳余一人賞了一腳,不辣怕軍官,要死命的怕。而要麻自知做錯事,更何況陳余是軍官也不敢作對,氣不過便鑽進屋子裡睡大覺。
要麻剛進去,另一個門被打開,一位頭髮紋絲不苟,白白淨淨的少校軍官從屋內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塊白毛巾。收容所內的潰兵們個個都是邋遢不已,身上長虱子更是家常便飯,但阿譯長官絕對是一個另類,也證明他與潰兵們難以交心。
“李四福下士,你這樣把責任推給豆餅是不對的,陳連長下達的命令要執行,而且必須要執行到位,如此我們才能形成一股強大的鐵流。令行禁止是軍人的職責,交給你的命令一定要完成,這樣不好的······”
沒人聽阿譯訓斥,他是這個收容所最的的軍官,也是最離譜的軍官。收容所內一共五個軍官,阿譯、煩啦、死魚、康丫,然後還有一共李烏拉,而最後一個李烏拉則是整個收容所的敵人。
就在剛才做飯時候,李烏拉拿著破碗很不客氣的揭開鍋蓋,身為一位軍官活成這樣恬不知恥的樣貌,自然得不到眾人的認同。然後蛇屁股也很不客氣的拿起半乾半濕的木柴給了一棒,把他打的半死丟在一旁。
蛇屁股是老兵,在陳余已知的知識中他的妥妥的老兵,聽他說打過淞滬會戰,跟著粵軍又從南京城打出來,打著打著粵軍就剩他一個。這樣一個資歷,
放在中央軍現在最起碼是一個上士或者少尉排長,但他現在還是個下士。 剛來的時候陳余也沒少揍李烏拉,揍沒揍過搶飯吃的李烏拉,這似乎成了一個加入收容所小圈子的標志。這個小圈子由軍官和認識字的人組成,由煩啦和陳余發起,借著阿譯的少校軍銜擋槍。
收容所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相熟相知的兄弟,不辣、要麻、蛇屁股等等渣滓們緊緊靠著幾個軍官,因為他們知道軍官至少有點用,於是便形成一個小幫派。這個小圈子基本以陳余、煩啦、康丫、獸醫為主,阿譯算半個。
就在眾人互相罵戰時,陳余看見一個絕對和正人君子有仇的男人走進院子裡,身後背著一袋東西,鼓鼓當當,然後悄悄咪咪走進迷龍倉庫中。片刻後走了出來,右手一直放在口袋裡,走路時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這人就是收容院的院長,也是在潰兵們頭上吸血的人,上頭分配下來的物資層層截留壓榨下,最後全部落在他手裡。
陳余慢悠悠地走進迷龍倉庫裡,還沒等跨進大門就被推出來,迷龍不耐煩地鎖上大門,將陳余退出屋簷。
“幹啥啊!有事沒事就往老子倉庫鑽,你屬黃鼠狼,見洞鑽啊?”
“這雜碎給你換什麽東西了,你給了他多少半開?”
迷龍伸手撓著頭,手指在頭上伸出一個數,頓時陳余心中有數了。把東西換錢,這老家夥不是去窯子就是喝酒, 這個數正好可以喝完酒後去窯子逛上一逛。
“可別說是我,老子什麽都沒說。”
“明天早上請你嗦粉。”
“夠仗義。”
得到答案的陳余糾結萬分的回到人渣堆裡,他早就想搞了這個混蛋院長,剛來的時候不認識人,現在他有人,而且都是些不怕死的人渣。
瘸著腿的小太爺慢悠悠走來,費力坐在地上歎氣,從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知道陳余想幹什麽。
“哥們兒友情提醒,弄不好要出人命,這個院兒裡的人都要掉腦袋。”
“你想不想要你的腿了,之前我給你的磺胺吃完了,你這腿還是沒見好。做完這一票,說不定我能帶你去看正兒八經的醫生,不是這個半吊子獸醫,我們兩個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看見他們、看見你,難道不心痛?”
煩啦奚落道:“你跟迷龍一個德行,都是不怕死、不怕事的主。可小太爺也不是吃素的主兒,這個院子裡聽你使喚的沒幾個,你們一出去,就算是茅坑裡的蒼蠅都知道是你們乾的,還以為你讀過書知道些道理,你這書讀狗肚子裡去了。”
“你書讀的多,你出個主意?”
“等天黑,小太爺今兒個來一會夜黑風高月,俠客仗劍行。”
“你一個?”
煩啦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陳余看,“我一個人,您是等著我給他送菜吃呢?”
“咱倆兒一起?”
“不然呢?多新鮮,弄暈菜就行,如果被發現就弄死,反正禪達每天都要清出去好幾車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