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蘊冷笑了下,這就是時頌文的手段,不會強製帶她走,只是逼著她認清現實,自己離開。
“別碰我!”時蘊壓低聲音,甩開了那流氓般的手。
“要錢是嗎?”她從口袋裡將錢拿了出來,李順看著那一抹紅,眼睛亮了光。
時蘊眼神冰冷,像是透過他在看後面的保鏢,手往空中一甩,幾張百元大鈔飄到地上,惹怒了李順。
李順生氣地攥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掰,時蘊瞬間吸了口冷氣。
等到其余幾個人把錢撿起來,嘴角咧開,“臥槽,順哥,好幾百!”
李順冷哼一聲,猛地甩開她的手,時蘊順著力氣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兩步,後背貼在了牆上。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以及余光中的保鏢,她眼裡滿是寒意。
轉角處,落單的李順捏著幾百塊的手抬起,美滋滋地笑了笑。
“砰!”
一塊不知道從哪出現的磚塊一下砸在了李順的腿上,膝蓋猛地嗑在地上,只聽他悶聲一哼。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暗處走過來,周以綏站在他身後,眼下帶著淡淡的陰影,深邃的眸子裡讓人探不出真實的情緒。
“臥槽!誰?誰暗算——啊!”
周以綏瞥了眼蜷縮在地上啊啊直叫的人,眼神陰鷙。
他半蹲下,將錢從李順手裡抽出,露著青筋的手背被反抗著的李順用指甲劃了道,他像是沒感覺到一樣。
藥鋪——
“女生他都打?”石韋突然喊了一嗓子,怒火中燒。
看著時蘊沉默坐在牆角,怕嚇到人,他將藥油倒在掌心裡揉了揉,聲音也變輕了,說道:“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
時蘊的手腕很細,被扭了那麽一下,腫了不少。
“李順那小子被家裡慣的無法無天,鎮上的人都躲著他,生怕惹一身騷。”見時蘊沒說話,心事重重,石韋也閉了嘴。
恐怕這小姑娘還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但作為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其實屢見不鮮。
點滴打了很久,時蘊一直坐在那裡不說話,但存在感很強,讓人無法忽視。
就在石韋沒忍住看向她的第二十次,時蘊抬起頭,平靜地說了句,“沒了。”
落日余暉肆意傾瀉在河面上,回家的這一路,夾雜著狗吠聲、孩子的吵鬧聲,甚至還有夫妻之間的吵架聲。
黃昏本該是一天之中最寧靜的時候,在這個正陽鎮確是熱鬧的開始。
等到最後一縷余暉散盡的時候,時蘊腳步突然停下,她手緊緊捏著衣角,下意識地吞咽。
曾經的夢魘再次湧入腦海,隱藏在沒什麽光亮的夜裡。
她呼吸漸漸急促,長睫顫動,正當她躊躇不前的時候,忽然身後一束光應聲亮起,光束穿過她照亮了前方的路,也在那一束光中間印出了她被拉長的身影。
時蘊漸漸松開了手指,眼眶微熱,她往前走一步,光也隨著她往前走。
從一開始的大步,變成了小步,時蘊突然不再害怕黑暗,想要這一刻停留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到了家的那條街,前面單薄的背影慢慢轉過頭。
她望向光的源頭,在這種明暗差別巨大的情況下,雖然光沒有直照她的眼,卻也是看不清光背後的人。
但那一刻,時蘊確定,在光的背後,是一顆炙熱的心,而那顆心的主人,是周以綏。
她朝著那個身影走進,眼裡有了光影,那些光影讓她看周以綏的時候看不清他的臉。
等到她停下的時候,周以綏一路上拿著手電筒都沒怎麽動過的手往後收,光打在了他的身後,他逆著光,時蘊看不見他的臉。
周以綏另隻手小心攥著用衛生紙包著的錢,伸手遞給她。
白色邊上露著粉色紙幣,本來不怎麽顯眼,但在此刻的時蘊眼裡,像是為它單獨打了光,上面紅色的劃痕尤為明顯。
她鼻頭一酸,瞬間紅了眼,帶著鼻音說了句:“周以綏,你疼不疼?”
她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地不在乎李順的行為、不在乎保鏢的態度、不在乎時頌文的行為,可這一刻,她意識到她以為的那些不在乎,卻實實在在的在意,並為之感到難過。
時蘊伸出手,纖長的指尖捏住那團東西,指肚不小心蹭到了周以綏冰涼的手指。
她攥著錢,在周以綏面前不受控地抱膝蹲下顫動,發出微小的嗚咽聲。
一向堅強的人在她曾經害怕的人面前展現了最脆弱的一面。
她沒向父親妥協,沒向李順低頭,卻偏偏在周以綏面前,那些不服輸的倔強全都消失了。
周以綏緊緊抿著唇,那隻沾著些許髒東西的手最終沒由著自己的心落在她的頭上。
“不疼。”聲音因為長時間沒說話,有些沙啞。
他總是覺得她和自己在某方面很像, 所以忍不住地想要幫她,就像是在幫那個溺在黑暗的自己。
——
燈光明晃晃地打在桌子上,上面放著疊得方方正正地幾百塊錢。
這幾天,周以綏的態度、行為,都時蘊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在向她道歉。
他雖然看起來有些凶,冷冰冰的,還敏感,但藏在深處的,是那滿腔的熱忱。
聽見裡屋的門聲,時蘊下意識往袖口縮了縮腫脹的手腕。
“感覺好點了嗎?”萊織摸了摸她的額頭,看著她臉色好了不少才放心下來。
時蘊攬著萊織的胳膊,頭靠在她肩上,“好很多了,您剛才出去幹什麽了?”
“剛才外面吵得很熱鬧,出去才知道李家那小子骨折進醫院了!”
萊織剛說完,肩上一輕,只見時蘊杏眼睜得圓潤,“怎麽會骨折?”
她說這話有些心虛,明明猜到了是因為周以綏,但還存在僥幸心理不想讓別人知道是他。
“當時天有些昏了,沒看見有什麽人。”萊織揉了揉她的頭,“李家那小子估計也沒看見是誰,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也算是因果報應了。”
李順雖然年紀不大,但做的惡事在鎮上是出了名的,曾經還燒過別人房子,也都是他父母兜的底。
“活該。”時蘊心裡的氣頓時消了。
“剛出去的時候看見小綏也在門口,以前也沒見過他好事啊。”萊織有些不解,順帶著說了出來。
“欸蘊蘊,你去哪兒?”沒一會兒的功夫,院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