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拿到表演服,時蘊才意識到自己被安排了個什麽活。
她神情懨懨地將衣服扔到旁邊的桌子上,許也不禁湊過來,笑道:“怪不得老師讓你表演,這衣服也只有你才能穿下吧?”
聽見他這話,時蘊表情更加難看了,腦海裡閃過剛才的場面。
班主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學校把衣服買錯了,本來咱班誰都穿不下,沒想到你瘦了這麽多正巧能撐進去。”
“再買一件不就好了?我出錢。”
“校長有點迷信,所以一心覺得你就是天命之子,讓你跳這個鎮場舞,咱們學校能再出兩個狀元郎。”班主任是個二十幾歲剛剛畢業的研究生,對校長的做法不敢苟同卻也不敢反對。
時蘊面露難色,卻被班主任三言兩語地勸了回來。
許也看著時蘊這副別扭的表情,憋笑憋了一路,被時蘊瞪了兩眼,他悻悻說道:“別生氣了,我給你做了夾心冰淇淋,去嘗嘗?”
時蘊想起周以綏,點了點頭。
許家很安靜,裴聽這時候都在房間練習瑜伽,阿姨也被許也支了下去。
“這次做的肯定比上次好吃,你嘗嘗?”
他從冰箱裡將東西拿了出來,知道時蘊有點顏控,他特意在上面畫了畫,色彩分明。
許也打遊戲菜,但美工還是很好的。
見時蘊思緒並沒在冰淇淋上面,反倒是四周觀望,他不禁問道:“怎麽了?”
“周以綏呢?”時蘊不經意地問道,伸手想要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卻抓了一個空。
許也板著臉將冰淇淋用力放在桌子上,發出碰撞的聲音,“他當然是被我趕出去了。”
“你怎麽了?”時蘊不解他的行為,抬手將冰淇淋拿了起來,打量了番,還算滿意,吃了小口,“這次的口感確實好。”
許也臉色緩和了些,別扭地說道:“是吧!我也覺得。”
時蘊吃東西的空當抬眼看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被壓了下去,“所以,周以綏沒在家?”
“嗯。”他聽見這個名字就很煩,“一大早就走了。”
“他不怕迷路?”
許也雙手抱臂靠在餐桌前,滿不在乎地說道:“誰知道呢。”
時蘊在許家待到天黑也沒見周以綏回來,跟裴聽說了聲離開了,但也沒完全離開。
白色的板鞋踩在被風新刮下來的落葉上,一步一踩,背手跳了兩下。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梅市夜裡的風還有些涼,吹過她的脖子,她聳肩縮了縮。
腦海裡突然閃過在正陽鎮的時候,被周炙丟了一把雪在脖子上的畫面。
時蘊抬起手按在後脖頸上,似乎還能隱隱約約感覺到那雪般的涼意。
正當她出神的時候,耳邊出現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她抬頭看去,周以綏出現在了夜幕中,削薄的身影頓在原地。
周以綏沒想到會這裡看見時蘊,路燈的光灑在她身上,頭頂的發絲變得棕黃,背著光的她,讓他聯想到了今天幾個顧客討論的神明少女。
時蘊腳步輕快地衝他跑過來,聲音抑製不住地歡喜,“我等你好久了,你去哪兒了?”
“有什麽事嗎?”他的態度有些冷淡,時蘊有些失意落寞,很快她整理好了情緒,說道:“聽說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怕你迷路,所以想著等等你。”
周以綏心裡的坑像是被人往裡面填了什麽,滿是冷淡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異動。
“不用。
”他的聲音有些壓抑,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他不想停在這裡了,停的越久,他越不受控制。
剛邁了兩步,被突然被人捏住了他的衣角,拉力並不大,甚至他稍微一動就可以掙脫開。
“周以綏。”她叫著他的名字。
周以綏像是被突然叫醒,立馬將被人攥在手裡的衣服抽了出來。
時蘊看著空蕩蕩的手,眸裡的碎光漸漸消失,隻覺得心裡陣陣悶痛。
她低聲問道:“我是惹你不高興了嗎?”
周以綏駐足了一會兒,沒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時蘊看著他的背影,伸出去的手慢慢放下,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她才漸漸收回視線。
周五下午提前放了假,為了明天的校慶做準備。
到了晚上,時蘊放著自己明天要表演的舞蹈視頻,寬松的睡衣搭在她身上,身段搖動,倒真像是白蛇轉世,文曲下凡。
她習慣性的夜晚開窗,夏風吹起半開的窗簾,偶爾露出倩影。
銀杏樹上,掠過飄晃的枝葉,一張冷白的臉出現在夜幕中。
周以綏半曲著腿,坐在粗壯的枝乾上,那卡著點的動作,一個接一個砸在他平靜的眸中、不平靜的心裡。
有那麽一瞬間, 他覺得時蘊停在窗前看了過來,又後知後覺,怎麽可能呢?
記憶裡的時蘊生性要強,雖處在弱勢,卻反抗他的譏言諷刺。
她是一個別人對她好她也對別人好、別人對她不好她也不客氣的人,就這樣的人,怎麽會在他刻意的回避後,還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追上來。
“石榴收到了,生日快樂收到了,人也見到了,好像所有的願望都實現了。”他喃喃道,眼尾泛起淡淡的紅,“可是,心裡怎麽還是空落落的呢?”
等她跳累了,趴在床上,眼神落在床頭插著小夜燈上,心事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裡總是不斷閃過周以綏那淡漠的臉,如今的周以綏和鎮上的他差別真的很大,冷漠疏離,陰鬱緘默。
最近他總是早出晚歸,她很少見到他。
就算是見到,也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因為周以綏在看見她的那刻就會自動的離開,永遠留給她一個背影。
“看什麽呢?走了!”
許也撞了下她的肩膀,她才漸漸回神。
“今天晚上去漢康慶祝你的蛇舞首秀怎麽樣,聽說他家的私房菜不錯。”
時蘊眼裡無奈又帶著怒氣,“你再說一句蛇舞,我讓你體會一下什麽叫蛇毒。”
“哈哈——”許也眼裡滿是笑意,“怎麽體會?說實話我還真想體會體會的,要不你親自來?”
“有完沒完?”
“欸,別走這麽快啊,我這兩米長的腿邁不開!”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印在周以綏漆黑的眸子裡,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