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蘊忽略耳邊的聒噪,溫瑩的聲音夾雜著空中的其他聲音全都被風吹散了。
強有力的發動機聲越來越大,時蘊抬眸,見一輛銀黑色的機車率先入了視線。
是周以綏。
時蘊看著帶著頭盔的周以綏離自己越來越近,在他刹車的那一瞬間,周以綏操控方向盤的手一轉,以一個半環的姿勢將時蘊環近了他的領地。
因為他的速度太快,過來的時候帶起了一陣風,留在額頭前的兩縷龍須凌亂的飄起,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直直地看著他。
周以綏單手扯下頭盔,頭髮被壓的有些扁,少有些長的劉海軟趴趴地蓋住他的額頭,異常乖訓。
和他相差不遠的許也隨即摘了頭盔,表情陰沉。
他死死盯著兩輛車,似乎並不明白這到底什麽原因。
“你那台車單領出來一個部件都是最好的,但錯就錯在最好的並不代表是最適合你的。”
…
學校第二天要給準高三生開一個動員大會,許也最終也沒去成。
幾個人匆匆往家趕,到的時候已經凌晨了。
時蘊躡手躡腳回了屋,可能是這幾天的情緒太過高漲,她一點困意都沒有。
一陣輕慢有規律的聲音傳來,像是走路聲。
時蘊有些警惕,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
門被打開,一個欣長的身影走進來。
…
動員大會如期舉辦,時蘊臉色慘白,濃重的黑眼圈異常顯眼。
她機械地隨著周邊的人一起鼓掌,一起起誓,不知道多久之後,她聽到結束兩個人,隨著人流散了。
這時候正是回家的高潮,人來人往,不少的車停在了旁邊,隻留給了他們一條只能單人行走的道。
兩條身影一前一後,周以綏的身子將時蘊的身影徹底遮擋住。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周以綏腳步也頓住。
時蘊轉過頭,“周以綏,答應你的事情隻完成了一半,要不要現在去完成剩下的四分之一?”
她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周以綏並沒有聽出她聲音裡的喜悅,像是刻意壓抑著內心最真實的情緒。
時蘊隻當周以綏默認了,便走向了附近的公交站牌。
許也早早被許景之拉去了什麽酒會,耳邊難得的安靜。
這時候最是寧靜悠閑,陽光足夠溫柔,時蘊抬著頭,陽光灑在她半眯著的眼睛上,三兩隻鳥在碧藍的天空中嬉戲,落在樹梢,又飛向遠方。
周以綏和她站在一排,在她閉眼的時候不禁偏過看去,他不怎麽喜歡夏天的陽光,灼熱,刺眼,現在卻覺得它有些可愛。
“去哪兒?”他開口,眼神落在旁邊的公交信息上。
時蘊搖搖頭,她也不知道終點站在哪。
“哪路公交先來我們就坐哪路。”
周以綏偏頭看她,她眼神裡有一些落寞,神情也不是很好,應該說從今天看見她開始,她的心情都不怎麽好。
他不會安慰人,在腦海裡想了很多可行性方案,還沒等到實行一個的時候,22路公交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掃碼上車,時蘊坐在了中間的單人座位上,周以綏坐在她的後面。
車窗被她開了一條縫,隨著公交車的行走,帶起了一陣風。
公交車走走停停,眼前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她眼皮都沒眨一下。
周以綏看著那個仍高高抬起的腦袋,長發挽成了低丸子,異常溫柔。
有一縷發絲不知道是沒扎好還是扎好滑下來的,落在她穿著單薄的後背上。
周以綏抬手,指尖輕輕觸碰,那縷發絲隨著風掃過他的手指,不自覺地顫動。
像是突然清醒般將手收了回來。
時蘊今天的話很少,兩人之間前所未有的沉默。
她像是失了力氣,想任意飄蕩於世間,卻有了不可說的羈絆。
公交車的晃動讓時蘊覺得有些困意,她靠在車窗邊,那些街道的嘈雜聲像是被隔絕在了耳外。
昏昏欲睡,神志漸漸飄忽之際,她突然被時頌文的聲音嚇醒。
醒來的那一瞬間很敏感,所有的聽覺和觸覺都能嚇她一跳,心臟怦怦地過快,讓她有點不適。
背後突然出現在了一隻手,輕輕拍了她一下。
周以綏已經站在了她的旁邊,她頭上的虛汗很多,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我們下車吧。”
時蘊看了看外面,點點頭。
在公交上坐了很久,他們來到了市裡最偏遠的地方,梅海。
平靜的海邊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沙灘,夕陽落下之際,沙灘上還坐著很多人,三兩群孩子圍在一起,隱隱約約說要蓋什麽城堡。
時蘊穿著白鞋從這裡踩過去,留下了不深不淺的腳印。
落日散發橙黃色的光沒入梅海,時蘊看了好久,看著最後一縷余暉被淹沒。
“你說,它是自願的嗎?”時蘊突然開口。
“誰?”
“沒什麽。”時蘊轉身,離開的時候余光看見鞋上沾上了點沙土,她跺了跺腳,沙土像是沾在上面一樣,怎麽擦也擦不乾淨。
她擦鞋的動作有些著急,手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周以綏想將她拉起來,手卻在垂下來的手換了個方向,把她拍著鞋上的土。
可是鞋乾淨了些,時蘊的情緒卻沒有好轉,她的眉尾泛著不正常的紅,嘴裡還呢喃著什麽。
旁邊覺察不對的人越來越多,全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周以綏左右看了看,將校服外套脫下來扣在了時蘊的頭上。
時蘊手裡的動作停下,整個人像是靜止了一般。
等人群散去,周以綏將她扶了起來,離開了這個地方。
梅海周邊的遊樂設施燈光全都開啟,將黑夜照亮。
周以綏手裡拿著一瓶水和一袋濕巾走過來,時蘊還像他離開時垂著頭,一言不發。
將水遞到時蘊手裡,他蹲了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濕巾中間的開口,扯出來一張濕巾輕輕在時蘊白鞋上反覆擦拭。
“好了,乾淨了。”周以綏將濕巾放到旁邊, 看見時蘊眼睫顫動了下,呆滯無光的眼神也漸漸恢復。
周以綏仍然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和時蘊平視著。
那一刻,時蘊看向他的眼神很複雜,又藏著淡淡的哀痛。
“周以綏。”她直直地看著他,語調裡帶著不同尋常的自責,“我要是沒有出生該有多好?”
在昨晚她故意晚睡真的在房間裡等到時頌文時,在聽見時頌文嘴裡念叨著對趙忱的怨恨和思念時,在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時頌文的強迫時,她在厭惡自己,惡心自己的出生。
是她的存在讓趙忱敗給了婚姻,打破了趙忱所有的原則和底線。
遊樂場上孩子們的笑聲傳了過來,和他們現在的情緒完全相反,周以綏有些心疼她,抬起想拍拍她的手,又被理智控制住,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時蘊倒沒想那麽多,軟軟的雙手捧在他的手上,將他的手心往自己的臉上貼。
在那最柔軟最敏感的地方,她臉頰上的皮膚柔軟,卻像針一樣扎在自己的心尖上,讓人忍不住瑟縮。
時蘊閉上眼睛,將腦海裡那殘存的記憶消除掉,裡面乾淨了,小孩子的笑聲,風的聲音,還有海水的聲音,漸漸輸入腦海,那顆焦躁不安的心被這些聲音治愈了片刻的安寧。
“謝謝你的出生。”周以綏輕聲說道,“謝謝你給了本不該出生的我另一條性命。”
周以綏另一隻手輕輕攏過她垂下來的頭髮,呼吸漸漸平穩,她安靜的像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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