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付品江原計劃去一趟鬼谷子廟,會一會這“民間高人”吳國章。正要出門,鄉黨政辦打來電話,早上九點半鄉政府召開緊急會。
付品江追問了一下會議內容,沒有得到答覆,只知道會議是由鄉黨委副書記、鄉長陳奇峰召集的。
付品江也不便再多問,開著吳玉田的五菱宏光趕赴鄉政府。接到電話的時間是八點五十,付品江中途與人會了幾次車耽誤了蠻多時間,鄉政府的院子裡又沒有車位,付品江又跑到隔壁老電影院停車,耽誤了一會。
這期間,付品江一直沒看手機,停好車徑直往會議室衝去。
九點三十一,付品江氣喘籲籲跑到鄉政府的會議室,裡面空無一人。
黨政辦通知的會議是九點半,現在時間已過,卻沒有一個人前來,付品江心生疑惑,來到黨政辦一打聽,方知道因為陳奇峰臨時接到通知要參加縣裡的一個重要會議,鄉裡的會議臨時取消了。黨政辦已通過協同辦公系統發短信告知其會議已取消。
付品江氣不打一處來,但不便發作,掏出手機一看,果真有一條會議取消的短信通知。
既然已經來了,不如乾脆去幾個鄉直部門了解一些情況。付品江這麽想著,在小賣部買了兩包煙,開始到鄉直部門轉悠,也算是拜拜碼頭,混個臉熟。
付品江每到一處,挨個兒發煙,嬉皮笑臉,阿諛奉承幾句,旁敲側擊打聽一些消息,和大家打得一片火熱。
付品江這人,讀書的時候為人內斂,與人相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愛說話。自從參加工作,特別是與柯雪到一起後,他竟完全變了,特別愛主動溝通,也不畏懼別人打臉,倒還勉強算一個主動社交的人。
這也難怪,自己與柯雪的畸形婚姻,如果他付品江不開口說話,不無話找話,以柯雪的態度,夫妻二人真有可能是零交流。
鄉直單位那些同志,說話比較隨便,在付品江面前也沒啥遮攔。通過他們的言語,付品江感受得到,大家對吳國梁的印象並不好。
在他們看來,吳國梁沒有水平、沒有胸懷、沒有擔當,為一些個人雞毛蒜皮的小時,對鄉直單位從來都是發號施令,趾高氣昂。
水利站的同志甚至反映,吳國梁曾經命令水利站治理他自己家門口的河道,他自己家修了一座石拱橋,還尋思要水利上全額補貼。
付品江只是不答話。畢竟,吳國梁是雲夢村黨支部書記,與自己是同事。雖然自己也不喜歡這個不作為的書記,但還是得盡力維護團結。況且,這種事某種程度上說,是家醜。別人這麽說沒問題,他若這麽說,那就顯得有些失格了。
針對吳國梁侵吞公路款的傳言,付品江前一陣子進行了一些調查,但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為此,陳奇峰還專門約談了他,但付品江總歸還是有些不甘心,但一時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付品江於是有意識在公路中心待了蠻長時間,與中心的老主任聊了足足有一個半小時。此人名喚龔道明,是雲夢村隔壁石門村的人,其母親是雲夢山劉家台的人。如今只有兩年就要退休了,一天事情也不多,幫年輕的主任打打下手。
這龔道明與龔道遠雖然不是一個家族,但龔家在整個五裡鎮、紅石鄉一帶是大姓,而且沒有亂牌行,輩分比較明顯。龔道明對龔道遠也算有一定了解,二人以兄弟相稱。
龔道明對付品江似乎很親切,對雲夢山的發展也頗為關心,
龔道明最為惋惜的則是,劉家台那麽好的地方,居然至今還不通路。 在龔道明看來,雲夢山因為吳國梁的不作為,錯失了很多發展良機,雲夢山在鄉裡的名聲比較差,是出了名的後進村。人道是會哭的娃兒有奶吃,但雲夢山的幹部就從來不會為了村裡的發展在上級和領導面前哭窮。若不是遇到精準扶貧的大形勢,雲夢山只會是越來越窮,越來越後進。
聽了付品江引進企業開發雲夢山的思路後,龔道明覺得很大膽,也很有道理。不過,龔道明也為付品江分析了這條路的局限性,那就是只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在他看來,像公路等基礎設施,還是得由政府主導,不能對企業抱太大幻想。而且,按照現在提倡的優化投資環境的要求,將這種基礎設施欠帳轉嫁給企業,有悖市場規律。
龔道明還主動透露,當年省交通廳確實給雲夢山撥了一筆公路款,數額還不少。但是,因為那個年代管理還不規范,有關系的還能夠通過走後門的方式,在上級主管部門開點兒小灶什麽的,這筆錢屬於非項目資金,沒有歸口財政,系直接轉撥到雲夢村的帳上的。雖然在雲夢山民間有一些傳言,但這種陳年舊事,只要沒人追究,也就相當於塵封了。
據龔道明所知,這筆錢的事情,除了雲夢山的龔道遠,還有兩個人清楚情況,一個是時任紅石鄉黨高官向亞洲,當時到省交通廳要項目,就是向亞洲動員吳國梁去的。而另一人則是張淵立,此人時任雲鶴縣分管交通的副縣長,現在是雲鶴縣委副書記、縣長,當時與吳國梁隨行。
而龔道遠之所以知道一些經過,是因為當時他是村裡的會計。據傳,一貫比較正直的龔道遠,一心想把錢用到劉家台,和吳國梁意見不合,最終被吳國梁一句話免掉了會計一職, 自此接下梁子。
因為實名舉報的事,龔道遠的兒子曾被敲打過,現在,龔道遠因為有所顧忌不肯透露任何線索。而另外的知情人身居要位,付品江心說自己總不至於去問張淵立和向亞洲吧?
轉眼已是中午飯點兒,龔道明邀請付品江在鄉政府食堂,二人燒了個小火鍋。飯後,作別龔道明,一點鍾的樣子,付品江正要驅車打道回府,鄉黨政辦打來電話,下午三點鍾開上午臨時取消的會。
付品江對紅石鄉集鎮不熟,也沒個親戚朋友啥的,開會之前還有整整兩個小時無處可去,於是乾脆調好鬧鍾,打算在車上睡一下。
付品江躺在後排,剛剛睡著,一個沒有顯示姓名的電話號碼打過來。這個電話讓付品江渾身一緊,猛地坐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手機一直響著,付品江卻沒有去接聽,也不去掛斷,他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
手機第二次響起,還是同一個號碼,付品江一咬牙,直接掛斷了。因為這個號碼他太熟悉了,不是別人,正是前妻柯雪!
這一個電話讓付品江心煩意亂,徹底沒了睡意。他搞不明白柯雪打電話所為何事,反正就是不想接,但又莫名有些遺憾。
這個電話讓他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坦然面對柯雪。僅僅是一個沒有接聽的電話,就讓他被打回原形,這種感覺讓他很無助。
此刻,他甚至告訴自己,如果柯雪再打過來就接一下,反正又不損失什麽。這麽想著,他就產生了心理暗示,總有一種電話在響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