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霽林並未參與兩人的對話，始終盯著手機屏幕，就再袁若棠要跟他講話的時候，他眸色一緊，忽而抬頭:

　“爸，您收到的消息不全面……”

　老爺子微微錯愕，“什麽意思?”

　厲霽林眨著乾澀的眼睛，張了張嘴，聲音低沉，“兩個人，都死了。”

　他話音落下，老爺子和袁若棠皆呼吸一重，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靜默窒息。

　過了許久，袁若棠回過神，指尖抖了抖，握緊厲霽林的手腕，後者見狀，直接長臂一伸，將她摟緊在懷裡……

　他緩緩說著:

　“男人對她實施暴力，長達兩小時，期間她奮力反抗，捅了男人十幾刀致死，最後，她用刀自戕了……”

　老爺子嘴唇抖了抖，沒出聲。

　此時，宅子的門被推開……

　三人立即整理情緒，看著走進屋內的蘇綿，神色平靜地眸底身處，是難掩的複雜和疼惜，“綿綿回來啦……”

　“厲爺爺、伯母、伯父……”

　蘇綿笑著問好，從厲紳手機接過背包，說道，“我先去樓上放東西。”

　老爺子點點頭，“去吧，厲紳留下，我有點事兒跟你說，過來坐。”

　看著蘇綿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老爺子這才開口，“厲紳，消息有誤……”

　“我知道。”厲紳斂著眸。

　回老宅的路上，他就收到了最新消息，所幸被人壓著，並未傳遍網絡。

　老爺子歎了口氣，“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綿綿那邊……”

　“我來說。”厲紳嗓音平靜。

　袁若棠神色擔憂，聲音低沉:

　“想當初，她為一己私欲拋棄了綿綿，兩人的母女之情本就淡薄，可她畢竟是綿綿的媽媽，血濃於水，現在她已經……”

　袁若棠不忍說出那個冰冷的字眼，只是抿了抿唇，又道，“即使綿綿再怨她，心裡還是會難過的……”

　“實在不行，工作先別做了，讓她請個假吧，在家好好休息幾天。”老爺子沉思著，心情沉重地歎氣又歎氣。

　袁若棠看了一眼樓梯口，納悶地嘀咕了一句，“綿綿怎麽還沒下來?”

　老爺子恍然，突然急得一拍大腿，“糟了！肯定是消息……”

　厲紳更是心臟一緊……

　他立即起身，朝樓上奔去。

　厲霽林忙不迭地地點亮手機，看到屏幕頂端那條推送消息，標題醒目……

　——某豪門世家夫妻，因感情不合，爭鬥中致死，據小道消息，女方曾與晉北某蘇姓男子是夫妻關系……

　袁若棠搶過手機，指尖上下翻動，看到那些言辭，氣得咬牙，“這群人，真惡毒！這些媒體記者，個個吃著人血饅頭，竟然堵到了醫院門口……”

　袁若棠氣得不輕，將手機丟給厲霽林，抬腳往樓上，“我去看看綿綿。”

　厲霽林盯著手機屏幕，眸色一凌，找到一個手機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我是厲霽林……”

　

　臥室。

　厲紳慌忙地推門而入……

　只見蘇綿坐在床沿上，手裡捧著手機，愣神地望著屏幕，眼圈微紅……

　“綿綿……”

　他嗓音乾澀，欲言又止。

　蘇綿並未給他回應，厲紳膝蓋屈起，半蹲在她身前，心疼地望著她。

　十幾秒後，蘇綿緩緩抬頭……

　淚水從眼角湧出，‘嘩’地流了出來，滑過臉頰，變成淚珠，順著小巧的下巴，一滴一滴，緩緩落下……

　“綿綿……”厲紳抬手，指尖去碰那些淚珠，溫熱卻又隱忍悲傷……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正在講話，卻幾乎發不出聲，“她……她死了。”

　“那個男人對她不好。”蘇綿下巴抵在厲紳左側的肩膀上，低聲說著。

　“他打她、他罵她、他強*她、他讓她滿身是傷……”蘇綿呢喃著。

　蘇綿染了紅、噙了淚的眼睛，讓厲紳感到手無足措，他張開手臂，緊緊抱住她，“綿綿，她解脫了……”

　“他們說是她咎由自取……”

　“他們說這就是她自私的代價！”

　蘇綿說著說著，忽然想起……

　年初，她曾去學校找過自己。

　她變了很多……

　變得不再明媚，眼神裡滿是晦澀和淒涼，甚至，她看到了她腕上的疤痕。

　蘇綿神色恍惚……

　原來，那是被家暴留下的印記。

　“她過得不好……”

　蘇綿喃喃著，“多久了呢?”

　“明明曾經，她不顧一切地選擇跟他離開，未來不應該是幸福的嗎?”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黑暗，有些迷茫、理不清思緒，“哥哥，我該恨她的，她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我……”

　“可是，她是我媽媽……”

　“我該怎麽辦?她怎麽會……”

　厲紳心臟抽疼，緊緊抱著她。

　蘇綿趴在厲紳肩上，淚水浸濕了他上衣大片的布料。

　她依然自顧自地喃喃著，像是要把掩藏再內心深處的情緒全都吐露出來。

　“雖然她給我的愛不多，也讓我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是……她真的不在了，我怎麽會這麽難過呢?”

　“為什麽呢?”

　當袁若棠出現在臥室門外的時候，聽到了那句輕得仿佛不存在的聲音:

　“這次，我是真的沒有媽媽了。”

　袁若棠眼眶一熱，險些要哭出聲……

　

　墓園。

　蘇綿不知道厲家用了什麽方法，讓她能夠站在安小冉的墓碑前……

　她穿了一身肅穆的黑衣，手捧著白色的菊花，靜靜地看著墓碑前空空如也的供台，無盡的淒涼與悲哀……

　她將白菊花放下，嗓音平靜緩慢:

　“我一直想問問您，為什麽很少關心我呢?是因為您自幼是孤兒，所以對親情才淡漠嗎?”

　“離開我和爸爸，您有後悔嗎?”

　……

　“他對你不好，為什麽不離開呢?是有什麽苦衷嗎?”

　“我想，您這一生也很難過吧……”

　“從小沒有幸福的家庭，又過早步入社會，被人心的多變擊潰……”

　“那天您來找我，問我過得好不好，是已經準備向世界告別了嗎?”

　“我過得挺好的，生活、工作，都還不錯……”

　“來世，祝願您能降生在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

　……

　“媽，再見……”

　蘇綿抹去臉頰的淚水，微笑著道別……

　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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