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城。

　說起來好像是類似龐勳那樣的領主城市，其實它是個地理概念。

　泥潭城裡也有領主，不過只能管著自己過小日子，管不著別人，因為按鳳凰王國的度量，整個泥潭城范圍大概有一千一百平方公裡，由十幾個定居點構成。

　定居點的形式很怪，不能算城市也不能算小鎮，大部分定居點都是挨著一起的幾個大戶，他們把自家和有著長工關系的工匠家庭形成的村落一圍，就算一個防禦點，如果有野生匪盜出沒，就把周邊農戶搜集到自家院子裡。

　所謂的泥潭城，就是領主所在的地區，算是本地區的貿易中心吧。

　賈德老爺回到這個曾經居住了幾十年的地方，看著滿地都是餓到神態麻木的民眾，心中十分感慨。

　賈德當年在泥潭城時，就是有著幾百戶佃戶的大地主，但受到大碰撞事件的影響，種地實在不怎麽來錢，也就夠維持個收支平衡。

　後來經由馬努兄弟介紹，開始幫著販賣中型煉油設備，也沒有做長久，被人忽悠著成了黃金化工的股東，自己一家也遷居到南龐勳，家裡這點破地委托給其他人管著。

　這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見見佃戶們。

　和暴發戶式的地主不同，賈德家是已經傳了很多代的地主，會更看重佃戶和家裡的關系，當初成為泥潭城第一個買鳳凰王國設備的人，也是為了讓佃戶們不至於餓肚子。

　明明是個有奴隸的世界，卻有著比較平和的地主-佃戶關系，說白了還是時間帶來的選擇。

　奴隸沒有勞動積極性，需要維持專門的監工隊伍。這個體系管的稍微嚴一點，奴隸就會死掉，略微松一點，奴隸會跑路。

　七七八八折合下來，扣掉監工隊伍的維持費，收成實際並不好，尤其單位面積內的糧食產量根本不能看，而且在泥潭城這樣特殊的地方，還顯得浪費灌既用水。

　佃戶則是一種地主和農民在共同利益下建立起來的特殊租賃關系。

　農民按比例交糧食，地主則幫農民擺平一切種田之外的麻煩，這些麻煩包括但不限於生娃、喪葬等奇奇怪怪的事，都需要找地主家幫忙。

　另外地主還要承擔一定的災害風險，包含牲口和人員的雙重責任，在旱澇災害時期地主也需要借一些糧食給佃戶，至於糧食歸是加利息還是略有減免，則看地主自身的人品甚至心情，並沒有規矩。

　維持佃戶群體穩定，是像賈德這樣傳了幾代的地主的本能選擇。

　以賈德自身為例，他家的地關系到兩個佃戶形成的村莊，或者說是一片地上兩條土路上的居民。大家都住一起，如果有佃戶餓死很容易導致集體逃難，而一旦土地拋荒，想恢復到之前的水準，至少要忙和幾年。

　現在回想起這些事，感覺有點遙遠了。最近在黃金化工，好像天天都在開會。

　很快他就等到了佃戶上門。

　佃戶上門，會拿一些禮物，不過因為最近食物方面非常艱難，佃戶們拿出來的也只能是些手工製品。

　按習慣，都收下，他也有這個資格，因為這兩年他是貼錢養著這些佃戶的。

　其中涉及到老宅所在大村裡另外一家地主，就算同為老地主，大碰撞過去這麽多年，也沒有余糧出借了，所以照顧佃農的活，都要賈德出錢。

　按理說這都浮島化了，還不如把佃農甩脫了還他們自由算了。

　問題是地主這麽想，佃農可不這麽想，可以說依托著地主的佃農，絕對有著比外面餓死鬼高得多的生存率，為了活下去，他們甚至願意把自己都賣了，怎麽可能同意解除契約。

　至於動強製手段，賈德也沒想過，作為黃金重工的股東，不差這點錢。

　等來了幾百人，賈德和管家一頓滴咕，感覺來的差不多了，說正事。

　“這次老爺我回來，是給你們找到活路了。你們回去，找家裡辦事牢靠，腿腳利索的，一家一個，明天起跟三兒(管家)做事，每人每天發3角錢鳳凰幣，糖和豆子一共一磅半，另外還有一把蔬菜。”

　“嗡嗡嗡。”幾百號人相互滴咕起來動靜很大。

　有膽子大的問:“腿腳好的都在這了，今天不行嗎?”

　“今天老爺我趕路回來，沒工夫伺候你們。記住，明天一早，最多等你們一口早飯，晚了就回吧。走之前每人到三兒那拿一塊錢。”

　這每人一塊是他自己出的，沒報銷。

　沒錯，賈德就是泥潭城救濟項目的分包負責人之一。

　項目有個名字，叫“甘霖”，賈德學秦語時已經年過半百，學的不深，也知道是個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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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霖項目所有的分包人，都是和鳳凰王國有長期合作或乾脆移民到鳳凰王國的受救濟當地大戶。

　之所以要是大戶，因為地頭蛇很難打交道，這項目操辦的又比較急，一般人勝任不了。

　好在這種大規模救人的項目，大戶們自己也跟著賺點名聲，並不排斥，開了幾場會就定下章程。

　各大戶的任務還不太一樣。

　泥潭城總共有五個分包負責人，賈德主要負責機場對接，擴建機場的部分直接發給領主了。

　別看就是個機場對接，實際做起來很麻煩。

　他要拉起個五百人左右的隊伍，負責接機、下貨、分包，並最終將貨物轉交給各分包商並記錄台帳，如果下面的分包商有人搗鬼，就需要賈德親自出馬擺平……沒錢發。

　這個分包工作不太能在民眾面前刷臉，好處是能便宜自己人，人一到位立刻就算全職待遇，不用等後續組織。

　泥潭城在浮島化過程中出現了油田泄壓的情況，後來采購了發電機、磕頭機之類的，磕頭機都是小號的，也比較適合泥潭城各自為戰的情況。

　恢復了一定的產油煉製能力，泥潭城原生民眾多少都能找到拐彎抹角的關系，借著這條鏈賺點錢。只是工資不夠食物又太貴，不太能吃飽，家裡其他人還得弄些野菜、鋸木屑之類的東西填肚子。

　情況不好， 但至少也沒到必須吃人的地步。

　主要需要救助的，是外面慕名而來想賺錢的。

　泥潭城現在只能供應龐勳板塊的需求，鳳凰王國也主要從黃金化工采購標準製品，在銷售規模受到巨大限制的情況下，一點工作當地人都不夠分，煉油作坊更不可能去請外地人。

　這些外地人有形成匪患的趨勢，只是靠泥潭領主請龐勳城防軍來晃蕩了幾圈，壓住了勢頭，隱患卻沒有消除。

　甘霖項目的泥潭站，要把這些外地人用起來，給他們一口吃的，同時建設一下泥潭城，把這段時間積累下來的瀝青給鋪成標準運輸道路。

　至於這種大規模賑濟會不會逼迫領主投獻，那就不是賈德老爺這種層級的該管的，自有王國的外交人員去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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