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小五,也正對著能天使。
薩科塔種族有著一條刻在基因當中的律法:同族人之間如果違背教義相互射擊,就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墮落的刑法。開槍的薩科塔會變成墮天使,光環和翅膀發黑,再也無法使用自己的守護銃,莫斯提馬就是活生生的證明。
對於拉特蘭而言,小五本就是叛教的流亡者,他若是開槍毫無疑問會墮落化。
而能天使呢?能天使是合格的拉特蘭公民,堅定地信奉拉特蘭教,但她也不願冒這個險。在這個距離的高手交鋒下,她沒有把握隻擊中小五的槍而不傷到他的人。
狹窄的電梯間內,兩個人都在害怕,在遲疑。
“我們先出去如何?”能天使率先提議。
七樓的酒店過道,燈火通明,地上的毯子也是是今天剛換的,整潔一新的環境,馬上就又要沾滿血腥。
小五仔細打量著能天使,說道:“我在學校見過你,你比我大一屆。”
能天使眼裡燃燒著火焰:“可我跟你並不熟悉,你是個劊子手,是拉特蘭的叛教者,我會用這兩把槍熄滅你的苦痛。”
小五冷笑:“可你並不敢動手,你還是畏懼‘墮天’帶來的懲罰。學姐,你到現在,一共殺過多少人?”
能天使道:“不多不少,十三個,都是整合運動。”
“那你還是太嫩了。”小五扔掉了手裡的槍,“我一共殺過不下五十人,其中有傭兵也有劫貨的匪類,他們教會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過分仰仗武器。”
“最好用的,永遠是拳頭。”
此話一說完,小五便以雙拳攻出。握槍的手本就結實有力,這樣的手一旦緊握成拳,更是硬如鐵石。拳頭狠狠地擺向能天使所在的方向,她橫置槍銃,堪堪抵擋拳頭的衝擊。
在狹窄的過道內,能天使被打得節節敗退。若持續在過道內,又不能開火,銃終會被打脫手,但如果進入了酒店的房間,她就能借著道具周旋。
於是能天使故意向後飛速奔去,引小五進入了房間內,最先進屋子的是她,所以她拚盡全力尋找可用的道具。
小五目前的最大目標就是撤離,見能天使已逃,自然是轉頭就下樓梯。
可他卻低估了能天使的毅力,就在小五要去樓梯間的時候,他的頭髮被人拽住,身體也一下子被甩到了地上。這時他才看清,能天使進入房間後丟掉了手上的兩把槍,又殺了回來。
不過,還沒等他多看,一種灼熱感就從眼球傳導至自己的大腦。能天使拿著消毒噴霧,直接噴了小五一臉。
“叛教的惡徒,嘗嘗主的聖水!”能天使左手死死地抓著小五的頭髮,一邊用右手往他臉上噴著消毒液,一邊大笑。
面前這個久經沙場的拉特蘭射手,雖然很懂戰鬥的技巧,但一點也不懂女人。
長頭髮的男人,一定不要被姑娘近身,因為女人打架,專抓頭髮。頭髮一被抓,平衡感便會失靈,縱使你有再高深的格鬥技巧,也只能淪為甕中之鱉。
對於現在的場面,小五顯然有應對的技巧,其中最有效的就是用自己的兩隻手去掰對方手的手指。
他作為男人,自恃力量要大面前的能天使姑娘一截,於是他雙手並用,去掰能天使的整個手掌。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氣喘籲籲,卻隻感覺自己像是在徒手掰核桃。能天使也是用槍銃的好手,握力自然不會小,甚至不在小五之下。
短暫思考過後,小五決定讓步,采取最卑鄙的一招。他仍使用雙手的全部力量,但這次掰的是能天使右手的小拇指。他頭髮受製,彎著腰,現在的狀況已容不得他有絲毫保留實力的余地。
隨著哢叭一聲脆響,能天使右手小指被小五硬生生掰脫臼。小五也絕非戀戰之徒,他仍舊是想著逃,頭髮擺脫了控制之後,他一掌擊在能天使胸口。
還在捂著手喊疼的能天使就這樣被一推,仰面倒下。
但就在這時,能天使銃上的綁帶已經揮出,套住了小五的脖子。
接著,她的身子也順勢彈起,她用自己的額頭狠狠地撞了小五的後腦杓,順勢用左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叛徒,給我死!”能天使仍舊不依不饒。
“瘋女人!”小五被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折磨得喪失了理智。
他憑借著本能,立刻向後伸右手去抓能天使的頭髮,作為回報,能天使反過來咬住了他的手。
小五痛得眼淚和鼻涕都流了出來,他再也顧不上所謂的格鬥技巧,連忙用左手鐵肘痛擊能天使的肋骨。
能天使也不甘示弱,連嘴也不撒,半蹲在地上用膝蓋猛擊小五的後背。
鐵肘對鐵膝,人體兩大最堅硬的部位。這兩樣無論哪一種,一般人都絕對挨不過三下。
但這兩個人就好像兩隻野貓一樣,用嘴甚至是手做武器,彼此糾纏,誰也不服誰。兩人的骨頭顯然已經被對方的膝蓋和肘打斷了很多根,但他們還是在互相毆打,用著最簡單原始的暴力進行著對彼此的折磨,他們都想看著對方倒下。
兩個頂尖水平的拉特蘭射手的對決,竟然是招招見血的肉搏戰,彼此之間不能用武器,所以只能比狠,更狠的人才是贏家。
最終,顯然是能天使更狠,因為她佔得了先機,小五已被他扼住喉嚨,臉都已憋的發紫,幾乎下一秒就要去世。
小五已不再肘身後的能天使,拍了拍她鎖在自己喉嚨上的左臂:“姐姐,饒了我吧,我不逃了。”
“殺我隊友,你今天不能活著離開這了,安息吧。”能天使的語氣斬釘截鐵。
小五見面前這個女人比自己想得還要狠上百倍,嚇得連說話都帶了哭腔:“姐姐,我今天一個人都沒殺,求求你饒了我吧。”
能天使道:“誰會聽你這個叛徒鬼扯?給我以死贖罪吧!”
她已經下定了殺心,咬緊牙關,堅決不會松開右手,誓要將面前的這個暴徒勒斃。
就在這時候,能天使看到了蝴蝶,一個人緩緩從樓道口溜了進來,他的步伐是那樣的快,可腳步卻又很輕,連風都沒有帶起。
白袍,黑色面罩,能天使認出了面前這個人。
多情天涯客,雪中留一心。
這是小五和能天使都想見到的人,一見到他,二人的殺心都淡了,停止了掙扎,欣喜之色溢於言表。
蕾繆樂仍咬著別人的手,看到來者是柳一心,臉不禁一紅,連忙將身前的小五推開。
小五見到柳一心後,更是單膝跪地,他現在,比拉特蘭教徒更加虔誠。
白色的風衣一塵不染,黑色面罩下的那雙眼睛青綠如柳葉。
“蕾繆樂小姐,小五,上午好。”柳一心語音低沉,悠悠說道。
能天使的眼中已有淚光,欣喜的淚光:“一心,你好。”
柳一心緩緩向前,輕輕捏起了小五的臉,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
“疼嗎?”
小五把頭壓低,聲音在顫抖:“他們都說你會來,所以我無論多疼,都要見上你一面。”
柳一心笑了:“他們是瘋子,但你不是,對嗎?你們算準了我會來,所以盜用我的名號。”
小五道:“我不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想幫你。”
柳一心道:“添亂。”
能天使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二人談話,她已不知所措。樓道內燈火閃動,她的心更加惶惑不安。
“近衛兩分鍾後會包圍這裡,小五,你已逃不走,去自首吧。”柳一心拿出了手銬,緊緊鎖住了小五的雙手,並將鑰匙扔給了能天使。
寬大的白袍子隨著柳一心的身影擺動,化作了湖心的點點漣漪。他就像一顆落入湖心的石頭,沿著七樓的窗台直衝而下。
能天使連忙跑到窗台邊上,白袍已消失不見,柳一心走前留下了一句話:“七日後,大雪將至,我將在龍門畫出一顆巨大的心。”
柳一心走後兩分鍾,特子跟著近衛小隊上了七樓,一出樓梯間就快步衝到了能天使跟前。
他看著能天使,頭上滲出汗珠,直至看到她頭上發亮的光環後,心才終於沉了下來:“阿能,他沒傷到你吧?”
能天使咧著嘴,露出了自信的笑:“他還沒那個本事。”說完便止不住地咳嗽。
近衛已將小五圍住,他面臨的,將是近衛局的審判。
“他今天,真的沒殺人嗎?”能天使問道。
“好像是的,他似乎留手了,每顆子彈都未致命,連射手的骨頭和內髒都沒傷到。”特子用力攙扶起了能天使,走進了電梯間。
“他好像打斷了我兩根肋骨,不過我也沒吃虧就是了。”能天使掰了掰自己的右手,脫臼的手指已回正。
特子一聽能天使受了傷,眼睛瞪了起來:“打女人的男人最沒本事,我待會非得給他幾拳出出氣。”
能天使看著特子,眼色變得柔和,二人相互扶持,安心的感覺蔓延開來。
能天使道:“剛才柳一心來過,他好像跟這件事沒太大關系。”
特子說道:“那恭喜你了,看來他還能繼續幫你的忙。”
這時,特子備用的對講機響起了聲音:“姓特的,大成功了,剩下的三個人已死,坐標發給你了,來龍門南外區找我吧。”
南外區的樹林中,大巴車安然無恙,十個孩子和富家少爺均被救出,只是地上多了三具屍體。
特子用衛生紙捂住口鼻,已不願在這地方多待:“亡命徒的血,的確是臭的。”
詩懷雅道:“罪犯已被處決,人質獲救,多虧了最後一張王牌。”
“王牌?”特子疑惑不解。
黃恐的屍身夾雜著白煙,被炸得支離破碎。丁憂像是被某種巨物一擊穿胸,這一擊乾脆利落,他直接被釘死在了樹樁上。
除這兩人外,還有一人表情驚恐,脖子處傷口醒目,血已流乾。
特子問道:“這是誰?柳一心嗎?”
詩懷雅笑了:“並不是柳一心,這位就是這次搶劫案的幕後主使,也是個A級通緝犯。”
特子道:“他看起來可不像聰明人。”
詩懷雅笑得更開心了:“因為更聰明的大小姐正站在你面前。”
面對著詩懷雅在自己面前顯擺戰果,特子也隻好逢迎般笑了笑。
過了半秒,他的笑聲停住,直直指向了樹下的一個人:“姓詩的, 她為什麽在?”
詩懷雅豎起了手指,顯得得意極了:“她就是我們的王牌,擔任劫匪的內應,化名‘黑林’,真實身份是羅德島乾員,煌。”
特子道:“所以說這三個人是她殺的?”
詩懷雅道:“沒錯,本想等柳一心到來後一網打盡,不過為了拯救人質,我們只能盡快殺掉他們三個。”
特子將三個人的死相在腦海內回憶,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在他的認識中除了煌的電鋸以外,再無其它人。
詩懷雅已從方才的驚恐中緩過神來,如釋重負:“這次戰鬥的結果,是零死亡,他們的狙擊手放水了。”
特子道:“能不能把那個狙擊手交給我?他是個有原則的拉特蘭人,而且知道柳一心的下落。”
詩懷雅道:“我會幫你爭取。對了,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煌還沒離開呢。”
她朝著煌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
此時的煌早收起了武器,斜靠在樹下,頭向詩懷雅這邊歪過來,一看到特子,整個人有如觸電一般身軀一震,連忙扭頭走遠。
特子看到遠處的高個子女人,瞳孔也跟著收縮。
他回憶到了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他碰到了又軟又香的東西,還有那痛苦的一吻,一想到這,他的心就開始絞痛。
詩懷雅不禁怔住:“姓特的,煌好像很怕你?怎麽回事啊?”
特子握緊了拳頭,狠狠咬住了後槽牙,思來想去,衝著煌的背影豎了個中指。
“一個臭幕刃罷了,她把我最珍貴的東西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