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的競技場,並非是標準的方形體育館,準確來說,更像是現實當中的鳥巢或者是古羅馬鬥獸場。
這樣的一個橢球形場館,長軸長350m,短軸長300m,能同時容納將近五萬人觀看比賽。而比賽場地設置在整個場館的中心區,大小相當於一個大足球場,這塊場地,也就是葉雨曦即將和自己的仇敵對戰的地方。
像葉雨曦即將面對的這場比賽,場館裡每天都要打數十次,每局分時間長短不一,長則1—2小時,短則5分鍾,而最終勝負的判定方式也很簡單,規則不限,戰鬥方式不限,打到對方投降或失去行動能力的人勝出。
上午,已過黎明。汐從暫住處的床上醒了過來,簡單梳妝後便隨莫斯提馬前往了位於蜀州北部的這個競技場,此時比賽也早已開始,爭鬥從不停歇。
她和莫斯提馬旅行送快遞的這些日子,也見過不少的爭鬥,比如拉特蘭商隊在偏僻地方遇到強盜的偷襲,又或者是企鵝物流與龍門的其他黑幫進行火並。
他看到持槍的物流員工又或是持刀的近衛遠遠行走在冬季的雨雪中,面容模糊。
她感覺這個世界在穿越者的作用下好了起來,她親眼見識過羅德島對深處病痛中人的救濟,可她又看到了更多染病的人。
當然,她也不止一次見到了像葉雨曦這樣肩負著仇恨和抱負走向遠方的人。
每當她見得事情多了,她總覺得自己領悟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理,但與此同時她的心中就越發迷惑了。
她總覺得夢想中的世界是完美無瑕的,但自己親自來到這裡後,發現每個人的心中都懷著說不出的悲欣與歷盡滄桑的情仇,每個人都匆匆而來,又終究要像過客一樣匆匆而去。
莫斯提馬是如此,葉雨曦是如此。盡管莫斯提馬仍舊拿她當個孩子看待,盡量在日常的過程中回避這些問題。但是汐知道,她自己遠比師父眼裡的自己要更加深沉,疑慮更多。
燈塔吸引著遠道而來的人,而塔底的更多人沉入水中。
而這次,她浸沒在了如潮水般的喝彩與投注聲中。
“一賠三,押拉特蘭。”
“投五百,押格拉斯哥。”
比賽采用的是無規則賽製,任何武器都可以使用,包括源石驅動的槍銃和法杖。所以場館內特意將比賽區用魔法屏障與觀眾區隔離,以免影像到正常觀賽。
買定離手後,比賽開始,激烈的戰吼聲和槍銃的爆射聲響徹整個賽場。
拉特蘭特製槍銃射出的光芒發射到樓梯的牆面上,便傳來了棍棒擊打在地面上的清脆響聲。
汐剛要從台階上走上看台,想要一睹參賽者的風采時,卻被後面的莫斯提馬一把拉住了,以雙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先不用上去看,用耳朵聽。”莫斯提馬在汐的身後說。
“好像是拉特蘭特製的槍銃,小口徑的那種,能打出這麽快射速和威力的,選手裡肯定有一個是天使族人。”
槍聲又響了一陣,莫斯提馬聽了一會,笑著說:“不過這個人要輸了。”
“小莫怎麽聽出來的?”汐好奇問道。
“她的對手是格拉斯哥幫的先鋒,以棍棒做武器,剛才的敲擊每一次的聲音都比上一次要大。敲擊的時候槍響就會停止,雖然堪堪避過,但顯然這個射手已經陷入近身纏鬥了。”莫斯提馬說道。
“口說無憑,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汐道。
二人拾級而上,
到了看台。果然看到了台下持槍的天使族射手被來自格拉斯哥幫的先鋒打得左支右絀,到了現在大局已定了。 “格拉斯哥勝!”隨著主持人一聲宣布,看台上爆發出驚呼,贏了米的自然是高興地手舞足蹈,輸了的默不吭聲。
看客們喧囂如火,圍坐在體育館四周,竟也是鮮有虛席,襯得冬日的朝陽都顯得無比燥熱。
就在汐看著台下已經結束了的的戰鬥時,汐的背後飄來語聲:“你們果真來了啊!”
汐往身後回頭一看,這人不是昨天和自己吃火鍋的葉雨曦,還能是誰呢。
“我們來給你加油。”汐見到葉雨曦,自然心中驚喜,“你今天狀態很好,一定能贏的。”
“謝謝,我定當全力而為。這次要是贏了,繼續請你們吃好吃的。”
葉雨曦聽了汐的一番話,抱拳在胸前,嚴肅地行了一禮。三人對視而笑,難掩心中激動。
“嗦開嗦開,劫子哥來咯。”一句吆喝聲打破了三人相聚的溫馨。
莫斯提馬放眼望去,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身高不到五尺,但是臉上寫滿了興奮。
她們一看到那個人的臉就知道,這個人是個十分市儈的小青年。
而那個人的身後,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黑衣男子。比起前面那個叫嚷著的懶漢,這個人的面容更是可怕,因為他眉毛很少,而且瞳孔是死灰色的,配著一雙朝天生長的龍角,尤是詭異。
與葉雨曦不同,他的手反而顯得光滑而細膩,但殺氣卻更勝十分。
他是一名近衛,使的武器不是劍,是兩把短刀,兩把四寸長的剔骨短刀。
這兩把刀別在腰間,刀套的扣子隨時都處於打開的狀態。他隨時都在準備拔刀,取掉眼前人的性命。
“大家看這邊啦,下把就是我大哥參賽,我大哥陳傑,龍門頭號近衛。”市儈男子說道,“他啊,和龍門陳暉潔齊名,在全市也算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劫子哥,特子我啊,在你身邊押了三萬塊的天米,賠率現在都1:5了,大夥都買你贏,你這回可得好好教訓那江湖騙子教出來的逆徒。”原來這個市儈男子名叫特子,此次前來就是專門為投注博彩,妄想一注發家致富。
黑衣男子並未注意特子的舉動,反倒是盯著距離自己不遠的葉雨曦,死灰色目光如一把利刃,擊向葉雨曦的眉心。
“你打算赤手空拳跟我對打嗎?”陳傑問向葉雨曦道。
“我師承羅漢,就必用羅漢拳與你對打,既較高下,也分生死。”
“你師傅?一個笑話罷了,你若蹬鼻子上臉,今日我必殺你。”黑衣男子說著,手中短刀拔出又收起,帶起一層黑影流轉,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莫斯提馬知道,只有將體術鍛煉到極致的近衛,才能用出這麽快的拔刀,剛才特子說他實力比肩龍門陳暉潔,確實是所言非虛。
汐剛想反駁陳傑,工作員便已催促選手入場了。投注聲、叫號聲、閑談聲此起彼伏。
她眼見沒法反駁陳傑,便叫住了停在原地的小跟班特子,氣鼓鼓的追問道:“你是特子吧,為什麽要說葉雨曦的師傅是江湖騙子?你這種人,為了賺錢連是非曲直都不分!”
“姑娘啊,你可以說我愛錢,但是你不能汙蔑我的良心,我說的話都是堂堂正正的。”特子說著,嘴還撅了起來,“那個羅漢,就是個蜀州城裡面開健身武術班的,但是鼓吹自己的武術操能實戰。”
“那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有什麽證據?”汐對特子的話不屑一顧。
“你問問這蜀州城裡的人,哪一個不知道,當年一群人學了他那套東西,以為自己得到了秘籍。”特子腦海裡回憶著,忍不住笑出聲來,“最後一群人都去報名當近衛,結果初試沒一個通過的,哈哈哈哈,真是丟死人啦。”
特子一邊笑,一邊指向一旁的莫斯提馬說道:“莫斯提馬,你肯定清楚吧,畢竟你是企鵝物流的高手,消息肯定靈通。”
莫斯提馬看到這樣一個小青年認識自己,不禁一愣,說道:“我不是定居在蜀州,很多事都不了解的。”
“害,口說無憑,待會比賽開始你們就全明白了。看我劫子哥爆殺葉雨曦就完事了。”特子指向賽場內說道。
汐遠遠望著賽場內的葉雨曦,他此時正在給自己的拳頭上纏綁帶。
與此同時,戰鬥場內的另一側,陳傑的雙刀早已出鞘,斜斜指向地面,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是兩把紅色的刀,材質竟和陳的斬龍劍完全一致。
這種用源石打造的武器,能配合使用者的源石技藝,達到事半功倍的殺傷效果。但這種武器又極難駕馭,就連陳sir本人使用斬龍劍的時候都有失控的情況發生。
難以駕馭的武器持於手上,已足以證明陳傑當屬世上一流高手了。
隨著一聲號響,葉雨曦吼叫著衝到陳傑身前,揮拳直擊其胸口。但陳傑不急不緩,在空中畫出一個圓,以左手卸去葉雨曦衝刺的大半力道,順勢鉗住其右手,自己右手揮刀斬在其左肋,葉雨曦竟被這一招打得飛了出去。
等葉雨曦站起時,左肋一痛,竟已多了一道兩寸有余的血口,緩緩冒著鮮血。
“你倒是皮糙肉厚,這一刀未能擊你要害。那這招又如何!”陳傑說罷,身形流轉,閃身移到葉雨曦身側,狠狠地給了葉雨曦一掌,並在突刺的起點留下了一個黑色的虛影。
葉雨曦舉拳格擋下了這一掌,立刻揮拳還擊,本以為這一拳能結結實實地壘在陳傑的臉上,不料卻揮空了,陳傑和虛影互換了位置,此時在葉雨曦面前的,只是一個虛影。
“快遠離他的影子!”莫斯提馬喊道。
還未等聲音傳到,陳傑便投出一枚手裡劍,狠狠地扎在了葉雨曦的後背上。
緊接著,影子竟舞出一圈刃風。細密的刀線斬在葉雨曦的全身各個部位,此時的他,身上已經布滿了無數處小傷口。
當是時,眾人不解,葉雨曦亦不解,為什麽一枚手裡劍,會扎在他前胸和後背兩個位置。
他看向留在原地的虛影,猛然意識到:虛影也能攻擊。
“看見沒,這就是我大哥的源石技藝,名為‘影奧義’。一人雙影,人影互換,影子亦可攻擊。”特子在一旁向兩個姑娘解說著,鼻子都要飛到了天上。
“這個葉雨曦根本不通拳法,甚至連源石技藝也資質平平,還是早點認輸的好。”特子繼續調侃著,汐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了。
在任何的武學中,人的背部永遠是最大的弱點。如果能有一種方法同時攻擊正面和背面,那麽對於專精拳術的武者,無疑會造成最致命的打擊。
陳傑打算故技重施,但這次瞄準了葉雨曦的心口。
他抬手將手裡劍擲出,與葉雨曦目光一觸,竟不知為何渾身顫動了一下。
正午的陽光如箭一樣,從場館正上方直射到葉雨曦身上,他的周身,逐漸浮現出閃電的紋路。
陳傑此時感到了一種無形重壓,並非源石魔法也非武術修為,欲將自己狠狠地壓在地上。
他當即衝上前去,持雙刀與葉雨曦拚鬥。
刀光如雨,拳出如龍。二人拚鬥了數十招,在拚到第三十招的時候,漸感周身法力流動不暢,甚至已無法通過影子發出飛鏢。
直到現在,他才察覺到,葉雨曦早已通過使用自己不純熟的源石技藝,將雷系法術產生的電流通過每一招每一式的對拚傳到自己體內。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最愚蠢的做法往往會讓最狡猾的高手上鉤。前狼假寐,蓋以誘敵。
正常的雷系魔法由法術放出,擊打敵方目標後流向大地。而葉雨曦用的這招,在對拚之間和陳傑的身體形成了一個導電的回路,電流在二人體內流動。
陳傑法力受阻,葉雨曦更是受傷不輕。
一個人為了一個目標,究竟能做到哪種地步?
汐回想起昨天葉雨曦的眼神,仇恨夾雜著渴望,對勝利的渴望。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葉雨曦和陳傑二人身上,大家心裡都知道,下一招將會決定勝負。
特子看著台下的陳傑,甚至雙手抱拳開始了祈禱:“劫子哥,用那一招吧。”
每個高級資深乾員,都有自己的成名絕技,比如莫斯提馬的時荒之鎖,又或者是能天使的過載模式, 往往一個必殺技的放出能決定整場戰鬥的走向。
陳傑知道自己必須用那一招了,他運轉周身的能量,周身湧現出黑霧。隨著葉雨曦的胸前浮現出了一個血紅的X後,陳傑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而地上又多了一個影子。
葉雨曦看著胸口留下的X和周身流動的黑霧,仿佛身處瀑布激流下的孤舟之中。
此時場上留有兩個黑影,而陳傑在黑影中隱匿身形,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時候到了。”陳傑找準了完美地切入點,分別讓兩個影子各打了一發手裡劍,揮刀擋開葉雨曦打來的一拳。
就在他要揮出第二刀時,卻覺左臂乏力,臂上的肌肉竟如觸電般痙攣,竟連刀柄都握不緊,這才驚覺:自己的右胸早已結結實實地挨了葉雨曦一拳。
電光夾雜著火星纏繞在葉雨曦周圍,勾勒出了一個巨熊的輪廓,這就是葉雨曦的最終殺招。
狂雷不滅,一拳開天。
等場中的黑霧散開,觀眾席上的汐等人才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陳傑和屹立著的葉雨曦。
“葉雨曦勝!”一聲宣布後,留下了炸雷般的歡呼聲,和呆在原地的特子。
不過汐和莫斯提馬並沒有歡呼,而是當即衝到了台下,用源石技藝調整葉雨曦體內的魔力流動。
剛剛一戰,他已是用盡了所有的精力,體內的源石能量現已紊亂不堪,甚至以損害自己身體的方式將體內源石能量最大限度地釋放。
可是,他卻大笑,躺在地上大笑。
“師父,我終於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