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斯卡蒂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已身處在茫茫林海雪原之中。
冬天的枯樹,矗立在這冬日的陽光下。肅殺的冬日,百花敗盡,整個冬天,就是樹木的主場。
鐵帥昨晚打出的那一擊,與其說是斬擊,更像是爆炸,加之戰鬥途中羅德島部署的傳送黑洞不穩定,將斯卡蒂帶到了這個位置。
雪還在下,被海水浸濕的衣服在零下的溫度中幾近上凍,她隻好拿著厚重的外套和厚重的靴子,獨自在雪原中行進。
得益於深海獵人的身體改造,神經毒素的藥效已經消解了大半,而且她遠比一般人要抗凍。
可對於一個已經迷了路同時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深海獵人來說,縱使再抗凍,她又能走多遠呢。
走了不到一會,她的雙腳已然被凍得通紅,臉上和頭髮上都結了霜。但是她不能穿上大衣,因為她的大衣已經上凍了。
可憐的女孩,一頭白發,一襲單衣,走在茫茫雪地上。
她突聽車頂上傳來了歌聲,蒼茫浩渺,卻又如此的沉重。
早在幾年前,她曾通過歌聲,找到了現在的二隊長歌蕾蒂婭。而這一次,她總感覺歌聲也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
她又開始了如幾年前一樣的奔跑,跑得像以前那樣又急又快,她害怕晚幾秒歌聲就會停止……
哀,並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個代號。和墨茶等人一樣,他也是穿越者;但和墨茶等人不同的是,他並不是通過復活賽來到這個世界的。
他在原本所在的世界度過了平穩而又幸福的一生,最後選擇穿越到泰拉大陸進行一番遊歷。像他這樣穿越到泰拉大陸的,還有不少。只不過並非所有人穿越後的夢想是要坐擁后宮、追名逐利,有些人只是想平靜地生活。
哀這次來,需要做兩件事:找到自己要找的一個人,再幫一個人找到他的兒子。
他喜歡下雪,漫天風雪,以大地為爐鼎,蒼天為被,將萬物融為白銀。
他穿著一身穿越時候就帶在身上的真皮大衣,顯得很暖和,能在這麽美的雪景下漫步、賞雪,屬實是一件美事,他不禁在這一望無際的林海中唱起了歌。
但是他又不太喜歡地上的雪,因為雪阻礙了他的前進,更何況他正背著一把大劍,約五尺長的一柄巨劍。
他,一個身高七尺的年輕人,帶著大劍,唱著歌,走在這茫茫的雪地上。
他突聽到狼嚎,尖銳而悠長的狼嚎,它們在召集同伴。
在這肅殺的冬日,為什麽狼需要召集同伴,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敵人。
好奇心驅使著他前往查看,約摸行了兩百步,在一片樹林的籠罩中,他看到了她。
哀,遇見了斯卡蒂。
被群狼包圍的斯卡蒂,失去了武器又衣裝單薄的她,就像一隻掉進了水裡的小貓,驚惶,眼裡仍充滿著殺氣。
深海獵人的身體素質和戰鬥本能,讓斯卡蒂還不至於被狼群吞噬。
當一隻狼撲上去的時候,她揮拳,狼哀嚎著走開了,可它的同伴仍舊包圍在四周,等她體力耗盡後再群起攻之。
再堅硬的石頭,總有風化開裂的一天。再強大的深海獵人,也總會有精疲力盡的時候。
斯卡蒂對現狀有著很清醒地認識,她的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身體的寒顫已經控制不住。
數十雙綠色的眼睛望著她,她失去了大劍,戰力已不比往日。
群狼持續著低聲嗚咽,
直到他走到了斯卡蒂面前,將背上的巨劍搭在地面上,輕輕彈動,發出一聲脆響。 他連呼吸似乎都已和這純白色的天地融為一體,就連敏銳的群狼都未能感知其存在,直到斯卡蒂緩過神來,她才發現,面前站著一個個子高高的年輕人。
奇怪的是,群狼在聽到這一聲脆響後,立刻便離開了。
斯卡蒂心弦一顫,只因為那個子高高的年輕人用的那把劍,和她的武器,一模一樣。
“你是斯卡蒂?”哀問道。
“嗯。”斯卡蒂道。
“你已經凍僵了。”哀看著斯卡蒂歎息道。
“我沒事。”斯卡蒂想繼續走,但已經站不穩。
哀脫下了身上的皮草大衣,裹在了斯卡蒂的身上。他皺著眉頭,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會在冬天穿著單衣,來到雪地裡。
看她已經走不動,哀隻好將劍收到了背上,抱著她繼續前進。
“你幫了我,可我還沒有問你是誰。”
“我是阿戈爾的信使,也是穿越者,你可以叫我哀。”
“穿越者,還是阿戈爾的穿越者,這裡是哪裡。”
“炎國北嶺。”
“離平原劇院遠嗎?”
“估計有兩天左右腳程。”
哀帶著斯卡蒂,繼續向前走著。
“謝謝你,你的衣服很暖和。”
“嗯。”
斯卡蒂微笑道:“想不到你能驅散那麽多的野獸。”
“是你闖進了他們的領地,而你又不會跟他們溝通。”
“你很喜歡這些動物,所以不忍心傷害它們?”
“它們很美,團結狩獵,兼顧彼此,就像……”哀一時語塞。
“就像什麽?”
“就像你們深海獵人一樣。”哀看著懷裡的斯卡蒂,靜靜說道。
“但是狼也會彼此殘殺的,深海獵人的詛咒也會讓我們這樣。”斯卡蒂低著頭說道。
“人也是會彼此傷害的。”哀說道,“野獸之間只需一場廝殺就可分高下,判定出誰才是老大。但人之間的仇恨綿延不斷,強者欺壓弱者,犯罪者推卸責任,這樣的事會持續幾十甚至數百年。”
哀的言語中透露出一絲悲涼,話中隱含著人類最深層次的悲哀。
“動物之間能夠簡單溝通,人作為高級動物反而花更多心思工於心計和互相猜忌,這或許是人類的詛咒”哀歎息道。
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她說這種話,或許她能讓他感到安心。
“我們終究要變成嗜血的野獸。”斯卡蒂默默說道。
哀聽了她的話,笑著說:“我可以告訴你個好消息,在你們不在的這幾年裡,阿戈爾的穿越者已經將海嗣的詛咒破除了。”
斯卡蒂明顯愣了一下,將信將疑地向哀問道:“是真的嗎?”
“當然也遇到了很多困難,但還是都解決了。你如果願意,我可以帶你回去,或許能破解你身上的詛咒,不過我明天就要走了。”
斯卡蒂猶豫了一會,說道:“我想先找到我的隊友,帶她們一起回去。”
“你唱的那首歌是什麽意思?”
“我之前唱的那首嗎?”
“……嗯。”
“之後再告訴你。”
“可能我們要先在這過一夜再走了,晚上的風雪會很猛。”哀說道,此時天色已然暗淡。
哀繼續抱著斯卡蒂,在舉目蒼白的雪林當中走著,他看到遠處出現了一個木屋。
一個木頭搭成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這是伐木工在工作時節用於暫住的簡陋居所,屋子裡是空的,冬天是不會有人來這種屋子裡住的。
“我們運氣還不錯,可以在這裡暫住一晚。”
篝火已點亮,耀眼的火光帶來熱量和安全感,同時也烘乾著斯卡蒂結冰的外套。
“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繼續趕路。”哀將斯卡蒂放到了床上,用大衣給她當被子蓋在了上面。
“阿戈爾的信使,只有你一個嗎?我從沒見過阿戈爾有信使來到陸地上。”
“不止我一個,一共有四個,分別是‘喜怒哀樂’,他們都是穿越者。”哀說道,“不過剩下三個人有自己的想法,都不怎麽工作了。”
正如代號一樣,喜怒哀樂四種情感,哀是其中最深沉,最濃烈的。
“……你的工作,不單單是送信嗎?”斯卡蒂平躺在床上,說道。
哀說道:“我現在有兩個任務,一個是幫朋友找自己走失的兒子,還有一個是找一個跟我生日一樣的女孩子,並對她說:‘我很喜歡她。’”
“那你的任務完成的怎麽樣?”斯卡蒂問道。
“你的生日是多少?”哀問道。
“3月7日。”斯卡蒂道。
“那我第二個任務成功完成了。”哀說道,“我穿越過來,就是想對你說,我喜歡你。”
斯卡蒂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不足五平米的房間,在冬日裡化出了整個盛夏。
“時候不早了,你需要睡眠。”哀對斯卡蒂說。
“我還不太困。”斯卡蒂說,“如果一個人為了我從另一個世界趕來,救了我的命,隻為對我說這樣的一句話,那未免太廉價了。”
“作為回報,我要把最珍貴的東西托付給這個人。”斯卡蒂平靜地說道,含情脈脈。
冬日的梅花骨朵,得到了雨露的滋潤,傲然綻放。
黎明,哀醒來時,她還在他身旁,像小貓一樣在他的身側。
哀看著她雪白的頭髮和平穩的鼻息,他心裡隻覺得有種從來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因為這個美麗的女孩子,已經把心都交給他了。
可是他要走了,多情自古傷離別。“我需要回去向我的朋友報個消息,順便處理一些雜事,再回來估計要幾周後了,你真的不跟我走嗎?”
“我要先找到我的隊友,跟他們會合。”
哀拿出了背後的巨劍,說道:“這個給你,照顧好自己。”
“你不需要用它嗎?”
“我沒了這把劍,我還是我;但是你若拿著她,你就是更強大的深海獵人。”
斯卡蒂接過了巨劍。
“你繼續向西走,再過半天就可以到劇院了。”
“我們還可以再見面嗎?”
“會的。”
“真的?”
“真的。”
哀拿出了紫色的項鏈,隨著光芒閃動,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風雪中。
斯卡蒂看著哀留在原地的腳印,久久不能平靜。收拾好裝備後,毅然向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