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廢屋內。

　　陳林剛在附近的水源處洗淨了身上的汙跡。

　　“你那些傷不要緊麽?”克裡斯提娜問道。

　　陳林赤裸著的上身遍布著被火焰燒傷的痕跡

　　“我沒事。”他答道。

　　克裡斯提娜在屋內的房間裡翻找，為他找到了一件尚且能穿的上衣。

　　陳林將衣服展開抖落著上面的灰塵後便直接穿上。

　　“關於智慧定理，我有了新的想法，我覺得那是一種能力。”

　　“像你的金屬熔爐一樣?”克裡斯提娜有些不解。

　　“不是，我認為所謂定理是一種更加根源的能力，如果只有奧爾奇拉擁有智慧定理，那他現在已經死了，一切都結束才對，但實際上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變化。因為不只有他，所有身上擁有印記的人都攜帶著惡魔之血，也就是智慧定理，一種最壞的結果就是像奧爾奇拉這種擁有賢者之石的人可以隨意轉入到其他低階的智慧定理攜帶者身上。”

　　那像是自言自語般難以聽清，卻又低沉緩慢的說話方式。

　　那波瀾不驚看淡一切的神情。

　　還有那雙眼睛，一直盯著的話就像會被吸進去一般。

　　深邃幽暗的雙眼。

　　宛如局外人一樣在訴說著他人的故事。

　　“山羊臉在獵殺其他賢者之石的持有者，收集賢者之石。奧爾奇拉也對他持敵對態度，也就是說即便都是智慧定理的攜帶者，但他們並不都處於同一陣營。打個比喻，你知道吸血鬼嗎?”

　　“沒聽說過。”

　　克裡斯提娜感到不安。

　　“那是一種虛構的生物，他們可以藉著吸取他人的血液來增加自己同類，比如吸血鬼A吸取了普通人B的血，那普通人B就會轉化為吸血鬼B，但吸血鬼A的等階永遠都比吸血鬼B要高，吸血鬼B不能傷害吸血鬼A，而且受到吸血鬼A的控制，作為低一階的吸血鬼，B無法通過吸血來製造比他更低一級的吸血鬼。然而在A這種高階吸血鬼之上還有最初的吸血鬼始祖，他是誕生於虛空之物，比所有吸血鬼的等階都要高，血液是維系吸血鬼種族階級的唯一條件。換過來就是說奧爾奇拉就是吸血鬼A，小鎮居民就是吸血鬼B，低階無法反抗高階，高階可以利用低階進行轉生，這就是智慧定理，而那召喚而來的惡魔，就是智慧定理本體。他們雖然也是藉著血液來傳播但有所不同，血液只是他們傳播智慧定理的介質。”

　　這個說法確實說得通，所以哈羅才無法離開這個小鎮，說不定其他居民也一樣，他們也是被智慧定理，被奧爾奇拉所控制才一直被迫生活在小鎮。

　　克裡斯提娜卻無法將這些說出來，因為正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所有居民殺盡。

　　這又未嘗不可，大地母神委托的任務就是要摧毀智慧定理。

　　這是為了恢復和平，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讓陳林去做，讓艾薩克去做，這明明是早已經決定好的事了。

　　“奧爾奇拉在被山羊臉殺死之後，村民都開始了轉變，向狂人轉變，失去了高階者的控制，低階者甚至不能保持自己的意志。還有一點，狂人的血液會傳染，感染的人也會變成狂人，低階者會發展低階者，也能擴大種群，但只有被高階者血液感染的人才能保持理智。”

　　為什麽僅僅是這樣靜靜聆聽著他所說的話，自己的心會如此難受。

　　克裡斯提娜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心情。

　　或許是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代言人。

　　“你的大地母神所要我做的就是將這些所有被智慧定理感染的人消滅，你之前說我的世界也陷入了災難，那說不定是真的，我揮動刀具的時候不斷有種熟悉感湧現，並不是我愈發熟練，而是我在找回昔日的感覺。或者吸血鬼也根本不是虛構生物，那是真真切切存在於我的世界的強大邪惡生物。”

　　陳林已經打算確切完成大地母神的任務，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克裡斯提娜的內心卻在動搖，並不是因為要殺人，而是令陳林變得樂於殺人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

　　還有艾薩克那時候也是，自己說服他放棄一直追求的復仇，甚至犧牲自己的人格從而把身體讓給陳林，這是不是正確的事情。

　　大地母神所說的事情是不是都是正確的?

　　還有哈羅，現在還要去交易所面對他的家人。

　　“還有最為關鍵的一點，你曾經說過在阿德雷得市舉行的召喚儀式失敗了，惡魔本體到底存不存在還有待確認，如果他是存在的，不把源頭獵殺掉，事情就無法結束。”

　　“哈羅的事，你打算怎麽告訴他的家人。”

　　陳林臉色一沉，似乎是對克裡斯提娜突然轉移話題的不滿。

　　“什麽都不說。”

　　“為什麽?”

　　“只要我們不說，他們就不會知道哈羅曾經被困在那個小鎮裡，也就不會知道他已經死在那裡。他們就會繼續以為哈羅還只是在野外冒險，享受著當探險家，哈羅會一直在家人心中活著，永遠活著。”

　　“那根本解決不了事情，無論過多久，哈羅死了就是事實，一個月，一年，他的家人始終會察覺到異常。”

　　陳林冷笑了一聲。

　　“你知道在我以前的世界是怎麽形容你這樣的人嗎?克裡斯提娜。聖母婊，不講求客觀事實，一切行動準則都隻圍繞自己心中認定的真實，就是為了凸顯自己的‘善’，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可以直說，我會洗耳恭聽。”

　　克裡斯提娜無法反駁，也不知道該怎樣做。

　　自打成為代言人以來，她所有的行動都只不過是按照大地母神的神諭行動罷了。

　　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我看得出來你在猶豫，克裡斯提娜，但是我不會。我體內的賢者之石，你所說的大地母神的神聖之血，無論從形狀還是實質來說，都與其他人的賢者之石別無二樣，只是他們所攜帶的是你大地母神所不能容忍的智慧定理，是令這個世界陷入現在這個困局的智慧定理，而我的賢者之石想必也是有某種定理，但我不想去追究，我只需要解決紛爭即可。”

　　陳林戴回那個鳥嘴型防毒面具。

　　“狩獵已經開始，無論發生什麽，我都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自己家人的身邊。如果你跟不上的話，我就在這裡丟下你。”

　　說罷，陳林就往屋外走去。

　　“到底為什麽大地母神要選中我做代言人呢?”克裡斯提娜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跟著陳林離開了廢屋。

　　.....

　　三天后，在迦南的領地裡，開荒的平民看到了某種東西。

　　那是在森林深處向上伸出來，在夕陽照耀下，像是個巨大的蛇頭。

　　卻又在其中看見了人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