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二者如何?”
史彌遠深吸了一口氣,眼睛一眯,沉重道:“朝廷騎兵大不如眼前騎兵。
朝廷騎兵說是騎兵,倒不如說是騎馬步兵。
這些騎兵在馬上可左右開弓,且都十箭五箭上靶。
高速顛簸的馬背上咱們的騎兵不要說是射中了,連開弓都做不到,雙方根本沒有可比性。”
“可怕!”留正這一刻心中很不是滋味。
沒有騎兵就沒有主動權,大到戰略上,小到戰術上,處處都會受製於人。
自古以來多少精銳步兵,跟騎兵對戰時,沒有死在肉搏戰之中,反而被敵人的騎兵活生生的拖死,累垮。
這一刻的留正心中下了一個決定,大宋必須要有自己的精銳騎兵,否則只會被動挨打。
留正放下心中所思,剛要與史彌遠說話,這時不遠處的騎兵中卻傳來一陣吵雜聲打斷了留正的思路。
留正好奇的朝騎兵人群中望去,卻發現,有四五名騎兵被帶隊的左領拉下馬來,讓其站成一排。
在留正不解的眼神中看到,那帶隊的左領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長三尺左右,如壯漢手臂般粗壯的木棍。
對這五名騎兵一陣狠揍。
那名左領邊打邊罵。
而挨打的士兵,在被打倒在地後,便立刻起身,站直身子,一邊讓上官繼續打,一邊伸直手臂,滿臉狂熱,高喊著什麽口號之類的東西。
因為說的是蒙古話,留正等一眾宋官不知其意。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訓練的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開始打人呢?
最後還是留正出言問一旁的完顏珣道:“敢問禮親王,這是發生了何事,這個軍官為什麽要打自己的士兵?”
完顏珣一副見怪不怪道:“也沒大事,那幾個士兵在剛才的訓練之中比其他人晚一步才完成了命令。
所以他們的上官就要指導他們。”
完顏珣說的輕松,留正卻聽的毛骨悚然。
就因為晚了一點時間而已,卻要當眾如此毆打!
還有,將士兵都打的爬在地上了,手段如此殘忍發指,這叫指導!
這哪裡是訓練士兵,這簡直就是在訓練野獸!
泯滅人性,這樣訓練下去的士兵那還有七情六欲嗎!
只怕全是一群只知道殺戮的與本能的禽獸!
留正忍不住出言道:“會不會太過了?”
“沒事,都是這麽訓練的。”
留正雖有心解救這幾名士兵,但想的自己是客人,無名也無義去插手人家的事情,最後只能忍下心中慈悲。
不過留正心中卻想到,如果這種將軍生在大宋,膽敢這樣虐待士兵,他留正一定親手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留正略過這個話題,平複心情後,繼續道:“我不知北語,看那幾個犯錯的士兵在高喊著什麽,不知是什麽意思?”
完顏珣聽到此言,表情明顯一變,表情僵硬略帶尷尬道:“也沒什麽,就是說他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改正。”
留正聽到完顏珣的解釋,心中不信,從這幾個士兵臉上就能看出,他們說的絕對不是這種話。
不過留正雖然不信,但臉上裝作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其實留正不知道的是,這幾個士兵口中喊的根本就不是完顏珣解釋的意思。
而是“明昌萬歲”!“大金萬歲”!“宇內無敵,一統天下”!“大金武運昌隆”!
可以說這些士兵打入營開始,便被各種大金光輝事跡,以及完顏璟親自編寫的武士道精神所洗腦。
這些士兵心中只有為明昌皇帝所捐軀,以大金統一天下的大業所為目標。
可以說這些人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接下來留正等人又參觀了軍營的夥食,武器、鎧甲、氈包等事物。
一圈下來,最讓留正震撼的不是金軍的武器鎧甲,兵員素質等。
而是金軍夥食,一日三頓,不摻水!
這夥食都快趕上最底層的士紳家庭了。
怪不得這些蒙古人個子不高,但一個個都膀大腰圓。
一些摔跤手都能把人提起來掀翻在地。
留正一旁的史彌遠自從看了金軍的夥食之後,心情便一直沉重。
史彌遠板著一張臉,對留正小聲道:“金軍的夥食這麽好,可一日三餐皆食干物,從這就能看出,金軍的訓練一定很頻繁!”
留正輕微點頭小聲回道:“你說的不錯,不過我們卻學不了人家。
只有充足的食物補充,才能維持頻繁的訓練。
咱們的士兵好的也就一天兩頓稀飯。
大部分士兵才一天一頓稀飯。
這樣的情況下,學習金軍頻繁訓練,到最後只會將士兵訓練的皮包骨頭,十之**會訓練死!”
史彌遠一歎道:“說到底還是朝廷威嚴不重,糧在民間士被士紳貪走,糧在朝廷時被官員貪走。
我大宋明明有糧,但卻朝廷用不到,百姓吃不到,全肥了這群文人!”
留正聽到史彌遠此話,眉頭一皺,訓戒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文人,你不是文人嘛!
我大宋自有國情在,這種不利於團結的話,以後不要再說!”
留正看到情緒低落的史彌遠,歎氣道:“我知道你忠心赤膽,想要一改國朝弊端。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有,除之不盡,斬之不絕。
漢唐有門閥士族,我大宋亦有士紳文官。
反腐反惡,最後就反到咱們自己身上來了,你明白嗎?”
史彌遠不服道:“可是這不反腐就得亡國!”
留正看到轉不過彎來的史彌遠,氣的臉色一板道:“我知道,朝廷相公都知道!
可我告訴你,不反腐亡國,反腐亡天下!
皇帝敢反腐嗎!
朝廷敢反腐嗎?
一旦反腐,都不用金軍來打,各地立刻狼煙四起,城頭變換大王旗。
如這時金軍來攻,你用什麽來抵抗!
遍地宋奸,爭先恐後給金軍送糧帶路,隻為滅掉你這個反腐的奸臣, 和反腐的昏君!”
“這……”
史彌遠被留正的話震驚的不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留正拍了拍史彌遠的肩膀,安慰道:“我都話雖然難聽,但這就是朝廷共知的事實。
所有人都明白,但所有人都在裝瞎子。
他們都不敢捅破這個窗戶紙,擔這個天大的責任。
不反,有三百年的江山!
哪怕我們沒有燕雲十六州,讓西夏建國了,丟掉北方。
但只有還有這三百年的時間在,後人還會懷念我朝,依舊有人給咱們辯解。
反腐立刻得亡,不到三百年的王朝,有幾個好名聲!
後人想辯解都沒的辯解!
難道讓後人用我們一直在挨打,但卻沒有被敵人徹底打死,這一條來強行辯解個勝績出來嗎!
安安穩穩過日子,最好不過。
王安石那麽好強的一個人,他都做不到,你能做到嗎?
你還有大好前途,切莫自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