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李婉儀回答，葦慶凡靠近過來，笑道:“陳老師，你這話聽著不對勁啊，好像如果學姐不簽字，就要有人對她怎麽樣似的?”

　陳雯沒搭理他，望著李婉儀， 繼續道:“婉儀，你相信陳老師，你把錢收下，然後把字簽了，好不好?”

　李婉儀搖搖頭道:“我不簽。”

　陳雯沉默了一會兒，對她道:“那樣的話， 下次就不是我來找你了。”

　李婉儀抿了抿唇， 望著她道:“誰來我都不會簽的。”

　陳雯看了她一眼， 然後轉過身，默默地將錢和紙張裝進包裡，拿著包出門。

　路過李婉儀身旁的時候，她又停了下來，看著李婉儀，似乎還想要再勸，但終究沒能說出口，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李婉儀站在那看著她走出店門，看著她的身影騎著自行車離開，不知道在想什麽，愣愣出神。

　葦慶凡從褲兜裡面拿出一個遙控器大小的金屬小盒， 按了幾下，裡面傳出李婉儀的聲音:“陳老師。”

　然後是陳雯的聲音:“你在這裡上班是嗎?”

　李婉儀愣了一下，轉頭望著他。

　“還行。”

　葦慶凡聽了一下音質，然後把它關上，衝李婉儀晃了晃， “錄音筆，剛剛你幫忙裝鏡子的時候我去買的， 還挺貴……”

　李婉儀還是沒說話。

　葦慶凡收起錄音筆，表情有點無奈地道:“總要有點證據啊，不然怎麽能證明她來找過你?可惜不能拍照，不然就更齊全了，不過應該也夠了。”

　不等李婉儀說話，他繼續道:“等下你跟我一起回去，然後我們明天一起去省城，這件事情解決之前，你不許出門。”

　李婉儀沒好氣道:“青天白日的，他們能把我怎麽樣?”

　葦慶凡笑道:“你知道青天白日是什麽時候的國旗嗎?”

　李婉儀搖搖頭。

　葦慶凡沒有回答，望著她柔聲道:“你是明珠美玉，這些人是瓦礫渣滓，明珠美玉有點磕碰，把渣滓碾碎了都彌補不回來，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倔。”

　李婉儀臉有點紅，覺得他又在調戲自己，但話聽起來卻是關心的意味，她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罵他。

　葦慶凡笑道:“走吧， 我先陪你練練車。”

　“不練。”

　李婉儀還是有點生氣，扭過頭去不看他。

　“先學會開車， 這樣真有什麽事情，你至少能跑掉，對不對?”

　李婉儀猶豫了一下，覺得有點道理，於是依舊不說話，卻跟著他出了店門。

　她掌握的很快，雖然距離單獨上路還有很長距離，但開車遛彎已經似模似樣了。

　葦慶凡坐在副駕駛位上，幫她看路，然後繼續跟她講一些注意事項。

　李婉儀起先還有些心情低落，但隨著開車的新奇感和專注認真，慢慢的把心事放到了一邊，認真的練習。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太陽逐漸落向天際。

　建築的影子被拉長，遮蔽了街道，李婉儀在一個路口掉頭的時候，葦慶凡看到前方有一輛別克駛過來，頗有些眼熟，隨後仔細看了一下，確認車上的人確實是大浪淘沙的老板常山。

　常山也注意到了路口掉頭的那輛奧迪A6，暗暗鄙夷車上那人蹩腳的掉頭技術，同時又不免暗暗羨慕和疑惑。

　羨慕的自然是車，他這輛別克才二十多萬，跟那輛奧迪A6差了不止一個級別。

　疑惑的是，如今這種級別的車在整個縣城裡面都不多見，基本屬於誰買了之後，用不了兩個月，大半個縣城裡面的人都知道的情況。

　這看起來像是一輛新車，而他從沒有聽過縣城裡有誰買了這麽一輛白色奧迪A6，不免有些疑惑和好奇。

　這年頭，能買得起這車的能是一般人嗎?

　他踩下油門，很快從前方那輛奧迪旁邊呼嘯而過。

　“你車好怎麽樣，還不是慢的跟個蝸牛似的……”

　常山心中暗暗得意，找到了一些優越感，隨後又忍不住想要通過後視鏡看一眼車主。

　可惜的是，這麽好的車，車主技術卻爛的天怒人怨，居然還特麽沒轉過彎來，他通過後視鏡壓根看不到裡面的人是誰。

　“真菜！”

　他忍不住在心裡面暗罵，“垃圾！”

　罵完之後，常山心裡舒服許多，開著車很快來到前方路口，在一家還沒掛上招牌的店門前停了下來。

　卷簾門沒拉下來，店門卻關著，透過玻璃門能看到裡面空蕩蕩的店鋪，居然已經裝修好了。

　“還挺快……”

　常山嘖嘖兩聲，透過玻璃門往裡面瞅了瞅，沒有看到那個考了全縣第一卻只能輟學、叫人一看就眼饞的漂亮女學生。

　他一想到這裡，覺得心像是被火燎一般，原本隻覺得漂亮，結果沒想到成績還這麽好，全縣第一啊！

　他原本只是饞，聽說這事之後，多少有點覺得遺憾，但隨後更加堅定了原本的想法，甚至有別的心思。

　學習成績這麽好，肯定聰明啊！

　自個上學的時候回回倒數，家裡兒子也不爭氣，腦子不開竅，肯定是遺傳基因不好，要是這麽聰明漂亮的女狀元能給自己生個兒子，肯定聰明！

　大號已經廢了，可以培養個資質更好的小號啊！

　常山轉著自己的心事，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喂，店裡沒人啊?”

　“你有她手機號碼沒?行行行，那你讓她發過來……哎呀放心吧，一個丫頭片子，嚇唬一下就行了，出不了事。”

　他掛掉電話，靠在自己的車身上點了支煙，隨意地左右瞅瞅，等電話號碼發過來。

　然後在隨意轉頭的時候，他再次看到了那輛奧迪A6，從車標到車身，乃至於被人嫌棄的白色漆面，都散發著一種別人迷人的魅力。

　常山來了興趣，往路邊走了走，眯著眼睛仔細盯著，想要看清楚開車的人是誰。

　雖然是一條直路，但那個車技賊菜的車主似乎很有自知之明，仍然開的不快，慢吞吞跟蝸牛爬似的。

　好在常山眼力不錯，隨著車輛接近過來，很快就通過前窗看清了車裡面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又仔細看了兩眼，愣在那兒。

　車輛慢慢駛過來，然後在旁邊停了下來，車窗落下，露出一張明豔嫵媚的臉龐。

　這裡是十字路口，路邊並不會被建築影子遮擋，鮮亮光潤的車身沐浴著陽光熠熠生輝。

　所謂香車美女，大概因為有車襯托，那張本就漂亮的臉蛋此刻看起來更加美麗動人，更有一種說不出的令人自慚形穢的高貴和優雅。

　“常老板?”

　李婉儀帶著些疑惑地望著常山，露出笑容問:“有事嗎?”

　“啊……”

　常山回過神來，露出個略有些尷尬的笑容，“沒事沒事，我就路過這裡，順便找一下葦盛……他在這嗎?”

　李婉儀搖搖頭，道:“他不在這，應該在商貿城裡面。”

　“噢噢，那行，我知道了。”

　常山看著她那張越看越覺得明豔嫵媚的臉蛋，莫名有點心慌，打開了自己的車門，“那那行，我過去了，打擾了打擾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婉儀微笑道:“沒事。”

　常山上了車，然後啟動車子，上了馬路一溜煙地朝著遠方駛過去，也不提去找葦盛的事情了。

　他也曾懷疑過這家店的老板是葦正，但在看到李婉儀開著奧迪練車之後，就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至於真正的老板是誰，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少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前絕不想知道。

　五萬塊錢就可以買一套房子的縣城裡面，能花四五十萬給這個女學生買一輛車的人，屈指可數。

　——這跟給自己本人買一輛車是兩個概念。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名字，這些名字誰都能一指頭碾死他。

　再說了，圖啥啊?

　“叮叮”

　手機響起來，有短信發過來一個號碼，常山壓根沒看，重新撥通了剛剛的電話。

　“喂?”

　裡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輕松隨意，“談好了?”

　常山道:“沒有。”

　對方沒有說話。

　常山解釋道:“她開了輛奧迪A6，新車，我就沒敢找她。”

　對方沒有說話。

　常山也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手機裡面傳來聲音:“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

　常山歎了口氣，“但我肯定招惹不起……要不把錢給她吧，沒必要為了這點事招惹這麽一個人。”

　“你口氣挺大啊?就這點錢?”

　手機裡面的聲音冷笑了一聲，“我還真就不信了，能送她一輛奧迪A6的人，為了這點錢跟我較真?

　“再說了， 她放棄填報志願，就已經輟學了，設立獎金的目的是資助學生、建設教育，我把錢給她，那成什麽了?這不符合規定，也違背這個獎金的初衷。”

　常山沒說話。

　手機裡面的人又問:“不會是黎樹青吧?”

　“基本不可能。”

　常山搖搖頭，“青哥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而且這個李婉儀還認識她女兒，好像關系也挺好的。”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隨後道:“那就不用管了，隨他去吧。”

　對方隨後掛掉了電話，常山也沒有說什麽，收起手機回了大浪淘沙。

　他沒有問如果李婉儀不罷休、大家議論、縣教體局追究起來之類怎樣應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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