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之後，黎妙語低聲問李婉儀:「我跟婉雲這樣算是什麽關系啊?」

　李婉儀明顯愣了一下，想了兩秒，然後沒好氣嗔道:「你們倆有關系嗎?你都在想什麽啊?」

　「肯定有。」

　黎妙語翻了個白眼，明白學姐也不知道該怎麽定義這種關系，準備回頭去翻翻書，找一下古代的資料，因為古時候這種關系肯定很常見。

　李婉儀雖然覺得好笑，但還是被黎妙語帶偏了一下，嗔完之後又仔細思索，代入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答案:如果自己遇見宋小池，肯定會跟著黎妙語喊表姐……也就是說，反正是平輩的關系，按照年齡來稱呼就好了。

　葦慶凡笑道:「按年齡稱呼唄。」

　黎妙語氣鼓鼓瞪他道:「要你多嘴?」

　葦慶凡撇撇嘴，伸手摸了摸旁邊溜達過來的呵呵的腦袋，小聲咕噥道:「不識好人心。」

　黎妙語追問道:「你哪裡好了?」

　李婉儀笑道:「他罵你是狗。」

　黎妙語抓起靠枕作勢要砸過去，隨後聽到衛生間門響動，李婉雲出來了，這才哼了一聲，放了下來。

　葦慶凡道:「要不現在出發?」

　黎妙語看看李婉儀，李婉儀問妹妹:「現在去吃飯嗎?」

　李婉雲道:「都可以啊。」

　「那走吧。」

　「我去換件衣服。」

　「我去洗把臉。」

　幾分鍾後，四人一塊下樓，來到車庫，一黑一白兩輛奔馳並排停著。

　李婉雲知道姐姐有一輛奔馳車的事情，好奇打量著，眼睛發亮，驚喜而又有些拘謹，小聲問李婉儀:「姐，哪輛是慶凡哥送你的啊?」

　李婉儀正要回答，葦慶凡道:「你先別說……婉雲，你說這兩輛車，讓你選，你選哪個?就是哪個更好看。」

　李婉儀明白他是不服氣選白色被自己嫌棄的事情，黎妙語自然也知道，她在這裡是站葦慶凡一邊的，於是也好奇盯著李婉雲。

　李婉雲隻覺得莫名其妙，打量了兩眼，伸出一根手指道:「我更喜歡那個……」

　她手指指著那輛白色S500。

　葦慶凡還沒來得及得意，黎妙語先朝李婉儀笑道:「我就說吧，這個更好看！」

　李婉儀才不承認，哼道:「那是因為那輛更貴而已！不是代表白色好看……」

　李婉雲更加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一個顏色而已，她們有什麽可爭論的，解釋道:「我更喜歡白色……兩個都很好看啊。」

　黎妙語道:「你回頭去看這輛車那個黑色，肯定沒有這個白色好看。」

　李婉儀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覺得車就是黑色的好看。」

　黎妙語道:「白色好看。」

　李婉儀不跟她一般見識，問:「你跟我還是跟她?」

　黎妙語心思一轉，就道:「我坐你這輛，等下讓慶嬋姐和慶歡做她那裡。」

　兩人簡短溝通，意思其實是避免李婉雲和李婉儀單獨相處，可能會在車上就詢問關於黎妙語住在這裡的事情，不給李婉雲得知真相的機會。

　或者說，是等吃完飯後，多了一點相處的時間，再讓她知道。

　李婉儀笑道:「行。」

　葦慶凡撇撇嘴，也沒意見，自己孤單上了車上。

　「那我跟婉雲坐後面。」

　黎妙語原本下意識想要跟李婉雲一前一後，但是想到自己要表現的「和藹」「親切」，因此克服了面對不太熟悉的人的下意識抗拒和膽怯，決定要勇敢表現自己的友善。

　葦慶凡上了車，又落下車窗喊道:

　「我開車，你們打電話啊。」

　「知道啦。」

　黎妙語拿出來手機，分別給葦慶嬋和葦慶歡發消息，告知了大概的到達時間，又給李婉雲講解沿路是什麽什麽地方。

　李婉雲感到了她的善意，卻更加疑惑，她剛剛沒有進李婉儀的房間，對話之中也並沒有聽到有明確的姐姐住在這裡的說明，一時間不由有些想歪了:難道姐姐和慶凡哥分手了?

　看起來又不像……

　可是，黎妙語為什麽會住那裡呢?

　而且她表現出來的友好和熱情，有點太主動了……

　她盡量遮掩著心事，但李婉儀一直在留意著後面兩人的情況，在等待紅燈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明顯注意到了妹妹有點心不在焉。

　畢竟是親姐妹，她稍微想了一下，就大概了解到了妹妹可能的想法，等黎妙語說話的間隙，笑著問道:「婉雲，想什麽呢?」

　李婉雲道:「沒有啊……京城很繁華。」

　李婉儀歎息了一聲，道:「別亂想了……」

　她頓了頓，笑道:「妙妙，說實話吧。」

　「啊?」

　黎妙語有點驚訝，不明白為什麽忽然改主意了。

　李婉雲也吃了一驚，姐姐真的有事情瞞著自己，感覺自己的懷疑可能是真的，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姐姐，然後又轉頭看黎妙語。

　綠燈亮起，李婉儀啟動車子，道:「別讓婉雲瞎猜了……葦慶凡有兩個女朋友，我是，妙妙也是。」

　即便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這麽久以來，黎妙語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明確的話語，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當放到當前的環境裡，肯定還是以吃驚居多，原本是準備等李婉儀和李婉雲單獨相處的時候，由李婉儀說出來的……

　現在倒也是李婉儀說的，可是還當著自己呢……而且是不是太著急了……

　她一時間臉色有點發紅，悄悄打量李婉雲。

　李婉雲的表情明顯有點懵，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姐姐話語裡的意思。

　什麽叫兩個女朋友?

　什麽叫「我是，妙妙也是」?

　李婉儀邊轉向駛入道路右側車道往前行駛，邊道:「我們兩個都是高中認識葦慶凡，只不過妙妙是在學校裡面，在教室裡面，我是在家裡面……在葦慶凡家裡面，這混蛋哪個都喜歡，哪個都放不下……

　「他當時選的應該是妙妙，跟妙妙確定關系早一點……」

　李婉儀說著，黎妙語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話打斷她，因為該說的話早都私底下說過很多次了。

　「後來，我們家不是出事麽，我差點上不了學……他想幫我，第一次被我拒絕了……之後送我去廈門……

　「反正就這樣了……被騙了就被騙了，反正他對我們兩個真的挺好的，我們倆也都放不下，就……便宜他了唄……」

　李婉儀盡量簡單的講述了一遍，李婉雲慢慢恢復了思考能力，努力讓自己平靜的聽完，然後張了張嘴，卻沒有能夠說出話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移開目光，看向車窗外，問:「那……他會娶誰?」

　她知道一些黎妙語的家庭情況，心裡面對此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但有黎妙語在旁邊，不想用更加刺激人的言語和詞匯來傷害自己的姐姐。

　李婉儀笑道:「都娶，會先娶我……明年他畢業之後，就會商量這件事情……在過了幾年，妙妙年齡大一些了，我們的孩子出生過了，長大一些了，我們再離婚，他再娶妙妙……」

　李婉雲繼續看著車窗外沉默。

　黎妙語想要說話，但一時間不知道該

　說什麽。

　李婉雲不說話，李婉儀接著笑道:「我知道你聽了肯定心裡面不舒服，但是……」

　她遲疑了一下，道:「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葦慶凡也是這樣，不過他也沒有這件事情聽起來的那麽不堪……他的性格，你應該也有一點了解……妙妙你也認識，妙妙很好，葦慶凡也很好……當然，你姐姐也很好……

　「這件事情不是有誰錯了，只是趕上了，糾纏在一塊了……然後都不肯放棄，就這樣了。」

　李婉儀放緩了車速，語氣有點感慨，隨後又變得輕松起來，笑道:「你不要亂想，不是因為葦慶凡很有錢，我們家很窮，他幫過我，他很有錢，這是不相關的事情……我們家那樣的日子都過來了，就算是當時我沒有去上大學，去打工，我們也會靠自己過上好日子的……

　「我這樣選擇，只是因為我喜歡他，我愛他……我不覺得這有什麽丟臉的，你也不用因為這些而覺得很奇怪，習慣就好了。

　「別因此怪妙妙，也別怪葦慶凡……他對不起我，對不起妙妙，但也會付出代價的……而且，他對你，對承安，對我們家，一直都很好……叔叔姨姨人也很好，從一開始就對我很好……」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又不由自主變得沉重和認真，隨後發現了，又笑了笑，讓語氣變得輕松起來，笑道:「你好好上學，好好談戀愛，要看準人，不要像我這樣，發現被騙了，想要抽身都做不到了。」

　李婉雲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你們兩個……不會覺得……」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表達。

　黎妙語見李婉雲並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敵意，小聲道:「一開始確實很不適應……也會生氣……不過我跟學姐關系還是挺好的……」

　她說著，覺得這話有點怪怪的，停頓思索了一下，見李婉雲看過來，眼神有些殘余的震驚和茫然，但確實並沒有敵意，於是笑了笑，總結道:「你放心好了……我不著急結婚，而且也不會到處宣揚……到時候也沒有人會知道葦慶凡和學姐離婚了。」

　李婉儀沒好氣道:「這些話應該跟我說吧，你跟她說這個幹嘛?」

　黎妙語翻了個白眼，在李婉雲面前給李婉儀留面子，沒有反駁他，只是輕輕哼了一聲，表示不服氣，但不想跟她爭辯。

　李婉雲注意到了姐姐和黎妙語的互動，從剛剛進門之後的觀察，她相信姐姐和黎妙語的關系很好，但這件事情仍然讓她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她曾經想過認為葦慶凡與姐姐的愛情就是最完美的，覺得這是老天給姐姐的補償，所以給姐姐這樣一個男朋友，帥氣、禮貌、有錢，對姐姐很好，對包括自己在內的家人也很好……

　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最好的男朋友的模版了，幾乎沒有缺點。

　可是，就在剛剛，就在她來到京城，可以近距離觀察的時候，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

　她有點失望， 又莫名覺得像是輕松不少，像是卸下了什麽不太明顯但並不輕松的壓力……

　這樣的出神之中，車輛慢慢減速，停了下來，她看到了站在路邊的葦慶嬋和一個男生，隨後姐姐落下車窗道:「你去坐葦慶凡那裡……妙妙和婉雲在我這裡。」

　「我也不稀罕坐你這……」

　葦慶嬋原本要過來坐，聞言翻了個白眼，又問:「妙妙呢?」

　黎妙語往前靠了靠道:「我在這呢。」

　李婉儀嗔道:「我不是說了嗎?妙妙也在我這……」

　李婉雲聽著她們的互動，感受到了她們彼此之間的熟稔和隨意，腦海中回想著姐姐剛剛那句「因為我喜歡他，我愛他」。

　剛剛走出高中校園，走出家鄉的稚嫩少女微微抿著嘴唇，不太熟練的按下車窗，向葦慶嬋禮貌招呼道:「慶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