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聖先師仿似鮮活過來。
五人均是眼前一花,就覺至聖先師似是伸手指了指,又好象紋絲不動,一股浩蕩的文氣發散,籠罩了整個貢院,五人均是進士出身,自身的文氣與之起了感應,透過至聖先師的眼,考場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
考中舉人,可直接授官,哪怕只是九品縣教諭,也能影響到一縣學子,因此在這個級別,至聖先師親自下場,監察考生。
同時,考生的文氣也不再遮掩,答題時會顯露真形。
對於五人來說,這等異像已不是第一次,卻仍是暗中驚歎神靈偉力,不過並不羨慕。
說到底,神靈是人死後經冊封,受香火而來,受人間王朝掣肘,並不逍遙自在,唯有仙人,高倨九天之上,俯視大地風雲變幻,才是真逍遙,真自在。
“開考!”
任千古大喝一聲。
“咚!”
“咚!”
“咚!”
大鼓重重敲響,所有考生心頭一凜。
有監考官喝道:“時辰已至,正式開考,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發放考卷。”
考院大門落鎖,三日內,誰都不許外出,提前考完也不許走,這是鄉試的獨特之處,非緊急軍情與朝廷詔令,有擅闖貢院者,斬!
任千古監考,領了王命旗牌,有先斬後奏之權。
一名名吏員,面容緊肅,按號發卷,照例由考生檢查封口火漆,簽名領考袋。
王宵也認真檢查過後,簽了自己的大名,領到考袋,拆開封口。
第一卷是三道四書題,五道五經題,沒有試貼詩了。
雖然鄉試策論的份量大增,但四書題仍最重要,尤以第一題最為重要。
王宵看去: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
後面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這其中所謂的忠,是漢朝先儒批注盡己就是為忠,盡自己的能力,盡心盡力,是為忠。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謂恕。
這其實政治風向已經很明顯了,幼主當政,大後臨朝,威望不足,故強調忠,次以寬政強調恕。
王宵把自己擺在太后的位置,尋思良久,發現並沒有破局的好辦法,畢竟太后雖臨朝,但與呂雉、武則天與慈禧相比,先天遠遠不足。
呂雉是劉邦的發妻,漢家天下有呂雉一半的功勞。
武則天則是經營二十年,先後鏟除長孫無忌與上官儀集團,又以酷吏誅除李唐皇室,才得以登基稱帝。
慈禧本身也是政治手段非凡,而太后只是尋常太后,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連明代萬歷朝的李太后都不如,朝中既沒有張居正,也沒有馮寶,更沒有娘家支撐,獨自撫養四歲的幼帝,面對四王八公的強大勢力,戰戰兢兢,出這種題目,本身就有妥協的意思。
八股文,首先要破題。
王宵提筆書寫。
聖人之傳道以心,而大賢之悟道亦以心也。
接下來承題:夫一貫之旨,聖人傳心之要法也,非大賢深契其妙,安能感悟之速若此哉……
揚揚灑灑數百字寫完。
第二題是: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此題出自於《論語·季氏十六》,前一句是: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第三題是: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君子平其政,
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故為政者,每人而悅之,日亦不足矣。 此題出自於《孟子·離婁下》,大意是子產主政鄭國,用車馬幫人渡河,孟子不以為然,批評說,如果早把橋梁建好,又何必耗時費力,又哪裡需要幫助百姓一個個的渡河呢?
後兩題細思,其實很有意思。
前一題隱約表達了太后對四王八公總攬朝局的不滿,後一題則是希望把治理天下落在實處,少做表面文章,求取真正的治國賢良。
再結合第一題,表現出了太后患得患失,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的心態。
略一尋思,王宵提筆書寫。
大成殿中,五位考官穩坐釣魚台,通過至聖先師監看著考生答題。
“妙,妙哉!此子破題周正嚴謹,合大義,正合人臣本份也!”
突然一名國子監司業拍腿叫好。
他看到了王宵的文章。
“嗯~~”
任千古也微微捋須。
衛若蘭面色陰沉下來,王宵是在他手上被貶黜,如王宵中舉,對他極為不利,至少會落個識人不明的惡名。
可是摸著良心說,王宵的文章無懈可擊,而鄉試,他只是同考,並不是主考,再看王宵的文氣,居然達到了兩尺七,別的學子連過兩尺的都沒有。
主考最大的權利是,當考官之間爭執不下時,主考有權請聖裁。
如果他堅持再次貶黜王宵,任千古堅決不肯,就只有恭請至聖先師聖裁,結果顯而易見。
如今最緊要的,就是摸清任千古的立場。
衛若蘭把目光穩向張文墨,仔細看著。
張文墨寫的也不錯,從立意、文筆與規范來講,最起碼在他眼裡,不比王宵差,於是道:“張文墨亦是大才,不愧被本官點為院首。”
這話是暗示張文墨是他的人,試探任千古的態度。
任千古恍若沒聽到, 看都不看張文墨的文章。
衛若蘭頓時心裡一沉。
時間緩緩流逝,不覺中,天色已過了晌午,王宵第三題寫完,檢查了遍,與第一第二題一起騰抄上卷,才向外招手。
有吏員送來兩張乾餅和一碗清水。
雖鄉試連考三天,但考生依然吃乾餅,就是為了防止食物變質拉肚子,至於是否能吃飽,只能忍著。
好在王宵有辟谷丹,考前已經服了一顆,叫乾餅只是不讓自己顯得突兀。
兩塊乾餅入腹,王宵微閉雙目,小憩了片刻開始寫五經題。
榮國府!
香菱與黛玉、寶釵諸女在一起,心神不寧,眉心緊鎖。
湘雲勸道:“以王公子之才,應能考中,急也沒用的,不如放寬心。”
“嗯!”
香菱輕輕點了點頭。
寶釵則是奇道:“香菱,王公子有那麽好,竟讓你對他如此傾心?他答應娶你了嗎?”
“公子從未有過這方面的暗示。”
香菱搖了搖頭。
黛玉冷笑道:“那你可得當心了,女子以色侍人,必不長久,哪天他把你玩膩了,或會棄之如履。”
香菱不高興道:“林姑娘,你不了解公子,公子對我待之以禮,從未有非份的舉動。”
“哦?這麽些天了,他都沒要了你的身子?”
湘雲訝道。
湘雲俏面微紅,小聲道:“公子說,我被拐走十年,身體虧虛,若是過早行房的話,怕是會留下胎中隱患,公子打算回了吳江,去蘇州請白娘子為我調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