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

　咚咚。

　心臟驟然跳動，似乎是對這個詞語產生了什麽抗拒的反應。

　寧封的心中被突然湧現的抗拒填滿。

　那是一種不爽到令他感到厭惡的感覺。

　表情變得玩味，語氣不自覺地變得陌生，寧封看著嬉笑著的黑貓，玩味問道;

　“我要向誰懺悔?”

　向神靈?

　還是說某個偉大的存在?

　總不可能是你吧?

　對於寧封這種桀驁的反應，雅莉安娜完全沒有意外，笑道:

　“關於這點， 那我就不知道啦~”

　“曾經的審判天使都是神靈的造物，他們都會信奉創造自己的神靈，這件事自然是很簡單。”

　天使為了守護神靈，維護祂們的權柄而生，寄托祂們信仰的自然是創造他們的神靈。

　“不過現在祂們都陷入了沉睡，沒有哪個能回應你的懺悔。”

　“雖然祂們就快要蘇醒了，也許有些家夥在半夢半醒間會回復你的祈禱，不過……”

　笑吟吟地盯著寧封，黑貓慵懶地笑道:

　“我覺得， 你可能會很抗拒這件事情。”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向別人低頭的人。

　一直如此。

　雖然寧封不太喜歡雅莉安娜這種看穿一切的反應，但他不得不承認，在這點上她說的是對的。

　寧封不喜歡【懺悔】這個詞。

　有罪之人才會懺悔。

　而他，不覺得自己除了犯了可能會被“幾等分”的罪過外，還有什麽深沉的罪惡。

　如果真的有了崩盤的一天，那也是她們來懲罰他，而不是某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神靈來。

　況且。

　犯下的罪惡就是罪惡，不會因為犯人的懺悔而減輕。

　神靈沒有原諒他們的權利，也沒有替他們決定的辦法。

　沒有人能在懺悔室中得到救贖。

　那些罪人，號稱虔誠的信徒， 從那個陰暗房間中獲得的全部都是虛無的。

　他們所做的，只不過是原諒了自己而已。

　真正的懺悔是明白自己犯下的過錯， 不再去犯，並且盡力為自己的行為進行彌補。

　而不是將自己的罪過交給其他人替自己承擔。

　那只是逃避。

　但現在儀式擺在了寧封的面前， 逼著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那現在怎麽辦呢?你就這樣一直卡在一階巔峰嗎?”

　滿不在意地趴著，黑貓尾巴一甩一甩，在寧封的身上劃過。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就是啦， 反正你就這樣安心當個魅魔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快快樂樂地當個海王，大面積撒網，小面積捕撈，有什麽不好的?

　要是一個池塘待膩了，還可以換一個新的池塘，豈不快活?

　然而，那樣的未來，不是寧封所期待的，更不是雅莉安娜所希望看到的有趣展開。

　“只是，你甘心嗎?”

　她並不是在嘲諷，反倒是認真地詢問:

　“天使和惡魔的交融，血脈和精神的交織……我沒見過這種展開，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股力量肯定不會弱小。”

　在過去的嘗試中，不是沒有兼職譜系的實驗。

　但他們最多也只是嘗試在混血種實驗，期望能夠發揮出兩種血脈的不同特點。

　再或者是在知識譜系中學習不同方面的知識，期望達到觸類旁通的能力。

　這些實驗中，有的成功，有的失敗。

　不過大部分都沒有達到期望的成績， 反倒是因為費時費力而最終被荒廢， 總體上來說得不償失。

　兼職譜系這種事情現在除非自行摸索出來的，否則很少人有人去嘗試。

　更何況，像寧封這種橫跨了兩個譜系分支，天使與惡魔，光明與黑暗完全衝突的例子，更是從未有過。

　“當沒有這份力量的時候你可以不在意，可如果能有獲得它的機會，你會忍心看著它從手中溜走嗎?”

　寧封現在擁有的一切，本身就是奇跡。

　這種奇跡之力，最後能爆發出怎樣的威力，她很期待。

　靜靜看著寧封，雅莉安娜最後的話語沒有說出口。

　【你不會甘心的。】

　沒有回答，但是寧封的心中比誰都清楚自己會做出什麽選擇。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

　就是沒有機會都要創造機會，更何況這種現成的便宜了，沒有放棄的理由。

　但……

　真的要忍辱負重嗎?

　寧封的心情格外沉重，底下頭沉默不語。

　只要忍一時，就能獲得更好的力量和未來。

　值嗎?

　從發展上來說，肯定是值的。

　甚至也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儀式，也沒讓他做出什麽傷天害理難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過是，讓他懺悔一下自己的罪惡而已。

　老實的說，算不得什麽。

　可越是這樣，寧封心裡就越是覺得不舒服。

　妥協。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就是在逼迫寧封做出一個選擇。

　一個放下所謂傲骨，向更高層面存在低頭妥協。

　很不爽。

　其實除了寧封自己外，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想法。

　他到底低沒低頭，懺沒懺悔，這些無人在意。

　但寧封自己在意。

　他明白這種堅持沒有什麽意義，但就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啪啪啪。

　寧封:“…………”

　啪啪啪！

　沒有被理會，雅莉安娜的尾巴更加用力地拍打著寧封。

　嘖。

　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黑貓，寧封沒好氣地說道:

　“……你有話就直說啊！”

　裝什麽淑女啊?

　之前也沒看你這麽有禮貌，突然之間幹什麽啊?

　“鏘鏘鏘~”

　黑貓在寧封的胸口坐起，誇張地張開雙臂，說道:

　“你這個時候為什麽不問問偉大可愛的雅莉安娜大人嗎?”

　“如果你開口的話，我想她是不會吝嗇給你一些小小的提示噠~”

　寧封感覺自己dna動了。

　不好的預感。

　他明白，只要問出口，自己不說倒大霉，至少也是要遭殃了。

　但比起這個，心中還有一個更大的危機感。

　如果晾著她不管，最慘也是倒大霉！

　兩害相權取其輕。

　輕咳了一下，寧封臉皮抽搐，沉默了一陣後艱難開口:

　“……那，偉大的雅莉安娜，你有什麽辦法嗎?”

　沒有回答，黑貓依然平靜地看著寧封，用眼神說道:

　可愛呢?難道我不可愛嗎?

　還有，尊稱呢?

　寧封:“……嘖。”

　深吸口氣，寧封中氣十足地喊道:

　“偉大可愛的雅莉安娜大人！您有什麽辦法能夠幫助我嗎！?”

　這個時候，只要氣勢夠足，聲音夠大，就能掩蓋過去吧……

　“好！很有精神！”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啦！”

　尾巴翹起，黑貓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誇讚道:

　“其實答案就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

　皺眉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身上的黑貓，寧封的眼神變得不善。

　“你可別告訴我，答案是你啊。”

　玩弄我的感情是吧?

　“哎呀，雖然你有困難的時候會想到姐姐，讓姐姐很高興，但很遺憾。”

　“姐姐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天使方面的事情，我是真的不太熟嗯。”

　完全沒有內疚感，雅莉安娜用爪子點了點寧封的心臟，笑道:

　“知道答案的人，其實就在你的心裡，或者說……”

　“夢裡。”

　……夢?

　“你應該已經見過她了吧?畢竟，她可是為了你而來的呢~”

　黑貓意味深長地笑著，說出了那個名字:

　“塞西莉婭。”

　！！！

　眼神出現了一瞬的迷茫，接著那段被寧封刻意遺忘的記憶瞬間席卷而來。

　然後，寧封第一時間抓住了黑貓。

　“呀！哦?你終於要對我動手了嘛?”

　毫無抵抗地被寧封握在手中，黑貓轉過頭，羞澀道:

　“要，要溫柔一點哦！”

　但這次，寧封卻沒有管黑貓的演技，死死盯著她，沉聲問道:

　“你看到了?”

　你看到了嗎！?

　那段羞恥的夢，你看到了?

　眨眨眼睛，雅莉安娜瞬間就從寧封的反應中推測出了什麽，曖昧地問道:

　“哎呀?你在說什麽?難道說，你們在夢裡做了什麽不能讓我看到的事情嗎?”

　不為所動。

　寧封仔細打量著黑貓，好半天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倒回床上。

　還好！

　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資格保住了。

　“我們沒做什麽，只不過是我自己做了一些事情。”

　雅莉安娜:……自己一個人?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我早晚都會知道噠！”

　不可能，死了這條心！

　我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的。

　“塞西莉婭很快就會找到你的，到時候你會得到答案的~”

　很快是什麽時候?

　呔！

　狗賊回來，不許當謎語人！

　黑貓消失，就在寧封打算追問的時候，房間的門被輕輕敲響。

　咚咚。

　他的房間也不是什麽秘密，只不過平時沒有什麽人來光顧而已。

　寧封並未多想，直接起身向著門口走去。

　“來了。”

　會是誰來找我?

　現在，會是羅達他們三個人嗎?

　只是當他將手握在門把手上的一瞬間，門外的客人開口了。

　從門後，傳來了一個不久前才聽到過的禮貌聲音:

　“再次打擾了，寧封先生。”

　那是，審判所的烏鴉的聲音。

　！！！

　寧封的動作一頓， 並未立即開門。

　什麽情況?

　難道被發現了?

　而門外，烏鴉的反應平靜，對於寧封的遲疑並不在意。

　他禮貌地開口道:

　“能否請你跟我走一趟?”

　只是，那聲音中蘊含的意志。

　不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