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
也不怪她這麽想。
因為這是最合理的推斷。
這個世上只有一種人,能在沒有根基,沒有國勢的情況下,不懼王道龍氣鎮壓。
那就是天生至尊,真龍嫡血!
雖說而今天下,潛龍割據,虎視眈眈, 但真龍依舊只有一尊,那就是大周皇脈。
大周皇族,嫡血龍脈,便是天生至尊,不懼王道龍氣,此乃先天命格, 不為後天而變。
真龍只有一尊!
但天生至尊的皇者命格卻不止一脈。
前朝皇族, 昔日龍脈, 也有望凝成先天至尊的皇者命格。
因為他們是昔日人皇的後裔,背負昔日人皇的血脈,乃是昔日真龍之子。
哪怕沒有王道根基,沒有龍脈國勢,憑借先天至尊的皇者命格,他們也能不懼蛟蛇的王道龍氣,未成氣候的潛龍奈何不得,唯有一統天下的真龍才能鎮壓。
大周皇族!
前朝余孽!
只有這兩種可能。
瑤君為大周長公主,一眼就看出蘇問並非大周皇族,姬薑鳳血,自然而然將他定位前朝余孽,玄鳥帝血。
如此,他才能不懼宋氏潛龍之氣鎮壓,單槍匹馬殺穿宋氏的王道軍陣。
這是最合理的推斷。
對此,蘇問不置可否,只看瑤君神情:“我說不是, 殿下信嗎?”
“信!”
瑤君卻是語出驚人,一雙明媚眼眸, 灼灼盯著蘇問:“只要先生說, 本宮就相信!”
“嗯?”
蘇問眉頭一皺,也是意外:“為何?”
瑤君微微一笑:“就如先生方才在台上說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仍有遁去的一,因此世事無絕對之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誰敢言定無其他可能?”
“所以,只要先生說,本宮將相信!”
“……”
瑤君如此言語,反讓蘇問沉默。
沉默,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疑惑!
很簡單的道理,一個陌生之人,對你如此信任,你是感動, 還是驚疑?
自是後者。
蘇問一時摸不清這位大周長公主的心思。
她……想要幹什麽?
這般沉默了片刻, 蘇問才抬起眼光:“蘇問怎值得殿下這般厚愛?”
蘇問這話有厚顏無恥, 調戲挑逗之意, 但不想這位大周長公主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先生值的!”
瑤君望著蘇問,眼中異彩連連:“本宮相信,先生這般重情重義,光明磊落之人,絕不會欺騙本宮,所以,只要先生說,本宮就相信!”
“……”
“……”
“……”
聽此話語,左右前後,周遭眾人盡是沉默。
這算什麽?
這算什麽!
大周的長公主殿下跟一個有前朝余孽嫌疑的反賊這樣言語曖昧?
叫人怎麽接受?
後方那幾名親隨護衛,都捏緊了座椅扶手,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但公主殿下還是不管不顧,依舊雙眼灼灼的盯著蘇問,看得辛十四娘都不自主的靠到了蘇問身邊。
莫名緊張。
莫名惶恐、
唯有蘇問神色不變:“殿下這般厚愛,蘇問受之不起。”
瑤君卻不在意,輕笑說道:“是不起,還是不願?”
話語大膽。
蘇問搖了搖頭,不置可否:“我不知什麽前朝遺族,玄鳥帝血。”
“好!”
瑤君一笑,定論說道:“先生這般說,本宮這般信!”
“哦?”
蘇問眉頭一挑,回轉說道:“那若在下說是呢?”
“那也無妨。”
瑤君輕笑,仍是從容:“而今這大周,而今這天下,再多一個前朝遺族,又算得了什麽?”
“……”
話有所指,更是驚心,後方眾人駭然沉默,不敢做出半點聲音。
蘇問望著瑤君,搖了搖頭:“殿下有話,便直說吧!”
“好!”
瑤君一笑,開門見山:“先生大才,舉世無雙,可願襄助薑凰,共扶大周社稷?”
薑凰,正是瑤君姓名。
大周為姬薑鳳血,自古便以二姓分之,男為姬,乃雄鳳,女為薑,乃雌凰!
這位大周長公主以薑凰為名,非同一般,非同小可啊!
但更叫人驚駭的是她的話語。
共扶大周社稷?
這……
什麽意思?
大周的長公主殿下,竟然要招安這有前朝余孽之嫌的反賊?
這是不是太瘋狂了?
一眾親隨駭然,不敢言語出聲。
瑤君薑凰卻是不顧,雙眼灼灼的盯著蘇問:“先生,願否?”
蘇問雙眉皺起,迎著她的目光:“蘇問何德何能,殿下如此厚愛?”
薑凰神色不變:“先生大德大能,薑凰若是罔顧,那豈不是有眼無珠?”
“……”
蘇問一陣沉默,最終還是搖頭:“蘇問只是市井之間,一個小小的說書人,隻想苟圖一方安寧,沒有這等雄心壯志,更為殿下所說的大德大能,殿下錯愛了!”
“哈哈!”
薑凰聽此,卻是一笑:“先生看來可不像苟圖安寧的樣子啊?”
蘇問神色不變:“在下是想安寧,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實屬無奈!”
“好一個實屬無奈!”
薑凰起身,冷視蘇問:“本宮對先生以誠相待,先生卻不願以誠待我?”
這般動作,這般話語,頓叫場面緊張,薑凰身後,左右侍女,一眾親隨皆是凝神繃身,一觸即發。
蘇問神色不變,坦然自若:“殿下以誠相待,蘇問以誠相還,並無虛言!”
這話聽來有幾分故弄玄虛之感,但實際意思卻很直白了當:“我之話語並無虛假,只是避重就輕而已,就如你之誠意,是真心,也不是真心,但絕非虛假。”
真心又不真心?
這叫什麽誠意?
當然叫誠意!
若蘇問答應,這誠意便是真心,沒有半點虛假。
若蘇問不答應,這誠意……也是真心。
都是真心,為何又不真心?
因為……
“先生……”
薑凰望著蘇問,沒有應這話語,而是轉聲說道:“可願與薑凰單獨相談?”
“殿下!”
聽此,蘇問還沒有反應,後方一眾親隨就失聲驚叫了起來。
然而薑凰根本不顧,雙眼只看蘇問反應。
蘇問看了看薑凰,又看了看她身後眾人,輕笑說道:“殿下如此誠意,蘇問豈敢不受?”
“好!”
薑凰一笑,命令左右:“全都下去!”
“殿下……”
“下去!”
一眾親隨驚怒, 正欲言語勸諫,就被薑凰冷聲打斷。
無奈之下,只能起身,咬牙向外走去,期間目光還死死咬在蘇問身上。
薑凰又看向左右貼身的兩名侍女:“你們也下去吧。”
“是!”
兩名侍女沒有半點異議,躬身一禮,退出房間。
最終,只剩下薑凰一人,淺笑望著蘇問。
蘇問抬手一揮,李助與喬道清點頭即退,只有辛十四娘隱隱擔憂,但看蘇問神情,也沒有多做言語,將油紙傘放下,靠在後座椅背上,隨即轉身退出房間。
見此一幕,薑凰眼神變幻,竟有幾分落幕,向蘇問感歎說道:“先生禦下之術,薑凰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