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陸沉怎舌，再次望向白發老人時，發現對方已經不知所蹤。

　對於兩人的身份，陸沉有所猜測。

　這兩人多半都是三境，第一個中年人自西而來，明顯是位大妖，第二個老人，自東而來，多半是天目宗的那位天目老人。

　不...應該稱【天目真人】。

　寶樹法師晉升通玄境，兩位同階接連來賀。

　名為恭喜！

　實則試探！

　或者說，不願看到有人與自己平起平坐，卻又無可奈何後的過激反應，陸沉若有所思，隱約窺見了高階修士的些許性情。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又不屑於掩飾的超然心態。

　“反正與我無關。”

　陸沉藏在一株大木下，把自己當成了看客，偷偷關注著山巔的寶樹法師...不，現在是寶樹尊者。

　人無頭不活。

　樹無根方死。

　寶樹尊者沒了頭顱，依舊安安穩穩盤坐虛空，直到天上青色光柱消散，才站了起來，他伸手一點，只見指尖青光四溢，四分五裂的頭顱倒射而回，竟然在身前完成了重組。

　寶樹伸手將腦袋抱起，慢悠悠放在了脖頸上。

　“嘻嘻~”

　孟瑤趴在陸沉頭上突然笑了起來，小手一指:

　“腦袋裝反了。”

　陸沉眉頭微皺，嘀咕道:

　“是裝反了。”

　“哥哥，大光頭來了。”

　“嗯。”

　陸沉點頭，就見寶樹尊者，腳踩虛空，倒退著一步步走下九竅山，向這邊行來。孟瑤慌忙鑽進陸沉的長發中，露著小腦袋悄悄張望，陸沉剛要藏起，就聽對方喊道:

　“施主請留步......”

　陸沉腳步一頓，僵硬著轉身，就見寶樹尊者已來到身前，含笑望著他，身體朝向九竅山，面孔朝他，顯得頗為怪異。

　“尊者別來無恙。”

　“......”

　寶樹尊者笑而不答，好似不認識陸沉一般，問道:

　“施主，貧僧問個路。”

　“問路?”

　陸沉若有所思，回道:

　“尊者請問。”

　“爛柯古寺如何走?”

　“這，尊者見諒，小道卻是不知。”

　“無妨無妨。”

　寶樹尊者笑的令人如沐春風，絲毫不見早前的狠厲，他左右張望，又問道:

　“施主，西方是那邊?”

　“......”

　陸沉一陣無語，伸手指向西方:

　“那邊！”

　“多謝施主。”

　寶樹尊者雙手合十，甩動著長袖，倒退著，一路向西行去，口中輕吟道:

　“八百年前一棵樹~”

　“日夜鎮守屍巢處~”

　“渾渾噩噩歲月渡~”

　“跌跌撞撞人間路~”

　......

　孟瑤望著寶樹尊者遠去，脆聲聲道:“哥哥，大光頭怎麽連東和西都分不清呢?”

　陸沉回道:

　“或許...大概...應該，腦袋壞了吧。”

　“哦~~”

　陸沉不再多想，禦劍飛上了九竅山，踏在九竅山巔，轉頭一掃，詫異道:

　“這裡怎會有一個山洞?”

　他上前兩步，就見那洞口幽深無比，黑暗非常，不見絲毫光亮，他正在奇怪，神情突然一個恍惚，陣陣呢喃聲在耳畔回響。

　“來吧，進來吧~”

　“成為九竅山的主人，掌握九竅山的權柄，這裡...有你想要的一切，一切，一切~~”

　“翁翁~”

　背後血紅色刀柄顯化。

　輕輕顫鳴。

　主動示警。

　陸沉猛然回過神來，就見孟瑤神情恍惚，反覆呢喃著“哥哥”兩字，肩抗無生鐮，搖搖晃晃向洞口飄去。

　“好古怪的東西！”

　陸沉伸手將孟瑤抓回，頭也不回走向不遠處的一片水窪。

　赤眉老鬼雖死，看樣子，這九竅山還有古怪，而且不似善類，他向來謹慎，沒有絲毫以身犯險，想要探究的欲望。

　【名稱】:靈泉

　【信息】:往生泉水

　......

　寶樹尊者吸食了所有幽魂，不知為何，卻沒動一滴往生泉水，陸沉在水窪前蹲下，望著烏黑色泉水滿意點頭。

　這處水窪不大，卻也足夠一方。

　他手捏法訣，默念道:

　“五鬼渾天法！”

　五隻鬼物憑空顯化，圍著水窪站了一圈，伸手探入泉水，滴溜溜一轉。

　“刷！”

　一瞬間，所有泉水挪到了半空。

　陸沉起身，猛然一揮袖袍，體內靈氣洶湧而出，裹著所有泉水收進了封存空間。

　“咕嚕嚕~”

　乾涸的水窪處，又有新的泉水緩緩流出，陸沉毫不留戀，禦劍向遠處飛去，眨眼沒了行跡，卻有一聲幽幽歎息在山巔回響。

　“唉~~”

　......

　大半個時辰後，一朵白雲自南而來，一身白衣的袁白溪落在了山巔，他揮袖將白雲收起，皺眉道:

　“來晚了，究竟是誰在此處通玄?”

　沉思片刻，他扭頭望向幽幽洞口，渾身猛然一震，頭也不回，慌忙駕雲離去。

　不久後。

　一個小小的光頭出現在山腳下，黃眉兒仰望九竅山，把玩著手中的兩顆眼珠子，垂頭開始登山。

　一步。

　一步。

　幽幽洞口前，黃眉兒盤膝而坐，足足半個時辰過去，他站了起來，轉身望著蒼茫天地，嘀咕道:

　“師父，我...我喜歡這裡。”

　“噠噠噠~~~~”

　兩顆眼珠子從山頂一路滾到山腳，黃眉兒抬腳踏進了幽幽洞口。

　許久後，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無臉無目！

　無口無鼻！

　他一步步來到水窪前，伸手拘了一抔往生泉水，突然愣了下來。

　“噌！”

　陸沉踏劍飛來，懸停在九竅山外，皺眉道:

　“黃眉兒，你還好吧?”

　那道身影將泉水重新灑進水窪中，轉身“望”向陸沉，他單手豎於胸前，不見口鼻，卻自有聲音回響:

　“施主怕是認錯人了，小僧...無面！”

　說完。

　轉身走進了山洞， 幽幽洞口消弭不見。

　夜色正濃。

　天道無情。

　這一日，黃眉兒不知所蹤，無面僧...入主九竅山！

　......

　“真他嗎邪門！”

　陸沉嘀咕一聲，禦劍飛向蛤蟆島，剛剛飛至芥川河上，頭上孟瑤一指江面，開心道:“哥哥哥哥，小魚魚~”

　陸沉停下，低頭一望，臉色大變。

　就見茫茫芥川河上，白花花一片，盡是翻著白肚皮的死魚，綿延不知多少裡，大的小的都有，有些甚至足有幾十米長。

　“這...這是怎麽回事?”

　陸沉目瞪口呆，連忙踩著桃木劍向芥川河上遊飛去，一路飛遁，一路俯瞰著江面，不久，一副畫面呈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