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林少傑曾經的同學而言，無論是大學校園還是中學時期的舊友，現在的林少傑距離他們確實有些遙遠，日常想要見一面幾乎不可能。也許在大多數人的眼中，林少傑不過是一個球員，一個非常知名的球員。海外的很多信息並不一定能夠普及到所有人，他們也不會主動查詢一名球員的相關資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是對於林少傑的那些大學同學而言，僅僅是從海外傳回來有限的，並被國內媒體廣泛轉載的新聞，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彈憑空出現的一般，讓那些曾經有過近距離接觸的同學們，總覺得有些不現實。仿佛是在睡夢中不經意間的被人觸碰了一下，然後夢醒了，一切又煙消雲散了。所以當他們獲悉這些消息的時候，作為林少傑“曾經”同學的身份，他們是糾結的，也是感慨萬千的。籃球運動員的身份對他們毫無吸引力，影響不了他們的生活，最多算是談資，在陌生人面前說一句。“林少傑知道麽?那個打球的，我同學。”若是對方來一句，“你能搞個簽名麽?”怕是要露餡了。說實話，雙方關系也就這樣了，僅此而已，林少傑對於他們不過是個吹牛的談資而已。但是現在隨著一些陸陸續續的信息對外公布，大家這才知道。功成名就，享受了時代福利的林少傑，到底在資本市場上幹了哪些事情，取得了哪些成就，甚至能夠登上《時代》這樣的頂級傳媒刊物。記憶中的林少傑來自小縣城，還是個體育生的身份，若不是一張臉過得去，和那些正兒八經考上去的同學完全沒得比，當然“誤會”在之後解除了，人家也是一個靠自己真才實學上985的學子。可是等到他們認清彼此之間沒有差距的時候，林少傑在體育事業上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一起不複返。對於林少傑的中學同學而言，東通縣從來都不是什麽富裕的地方，有本事的都走出去了，沒本事的也走出去了，畢竟一個小縣城，能有多少機會。特別是那些為數不多，能夠憑本事考出去，上大學的學子。沒人想著長大後風吹日曬的去搬磚，或是進工廠這種沒有前途的事情，誰不希望自己坐在辦公室內風吹不著，日曬不著。時下流行的互聯網大廠那更是香餑餑，說出去也體面。可是回頭一看，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機會，不過是人家隨手投資的對象而已，這種感覺就有些難受了。特別是林少傑的高中同班同學，他們可是知道，羅小歐佔著發小的光，佔了多大的便宜，那種失落感也就越發的強烈。小縣城幾乎沒有什麽秘密，“羅家發財”的消息早就傳的甚囂塵上，眾所周知。誰不想在林家身上咬一口，至於林從榮的弟弟，那個還關在監獄裡沒有出來的叔叔，不知道多少人說他眼瞎了，放著這麽粗的大腿不去抱，反而想要拿刀割肉，最終惹來一身馬蚤，這不是頭鐵又是啥。現如今林少傑回來的消息，讓縣城，特別是老街裡仿佛沸騰了一般。......林從榮感覺從帝都回來是個失策的決定，他知道兒子這些天很辛苦，各種活動不斷。本想著回來散散心，休息一下，可是這家門還沒進，別說老街上的鄰居，光是縣城裡的大小領導都跟著湧了上來。林從榮的臉都快笑麻了，至於林少傑，更像是個大熊貓一般當做吉祥物被人參觀。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指指點點，蘇真在一旁看的直樂。一開始蘇真很識相的躲在車裡沒露面，但林少傑的座駕在小縣城的老街上太過顯眼，還是被認出來。她這個林少傑身邊的女人只能走出車內，正大光明的伴在林少傑身邊，此時同樣被年輕人不斷的拍攝著。“這姑娘長得真漂亮。”“個頭也不矮，林家這是發財了，找了個好媳婦，聽說是個大老板的女兒。”“誰說不是呢，老林蔫吧了半輩子，這下闊起來了。”“人家是靠兒子，現在瞅著我家那個小兔崽子就來氣，一大把歲數連個對象都沒有，我都不求其他，是個女的就行。”“拉倒吧，嘴上這麽說，心裡頭不知道怎麽想，之前給你介紹東頭的那個你怎麽不樂意。”“那不是帶著個拖油瓶麽，要是沒孩子我也樂意。”......蘇真聽不清楚這些，林少傑倒是聽得清楚，樂呵之余也是直搖頭。鄉音入耳，再看著那熟悉或者不熟的面容......去年回來時藏的很好，悄無聲息，今年則不一樣，聲勢浩大。抬頭看去，家就在眼前。院門兩側，老街上圍滿了人群，甚至還有一些遊客也在其中，比起往日的寧靜，此時的老街黑壓壓的一片，人聲鼎沸。人群中呼喊林少傑的聲音也是時不時的響起，也不知道這熱鬧要持續多久。好在縣裡的治安工作人員維持好了秩序，沒有讓其混亂下去。林家修葺一新的大門已經敞開著，老街上的工作人員也小心翼翼的陪著縣裡的領導搶佔有利地形。“這房子不錯。”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林家的老宅並不顯得誇張，院落中多了一個蘇真原先期盼的陽光房，可以冬日看雪的那種。錯落有致的庭院中，林母以前種植的花木又被重新移植了回來，那股子熟悉的感覺躍然心頭，林母更是帶著好奇的小家夥走來走去。蘇真陪在婆婆身旁，回身望去，大堂裡的八仙桌兩旁早就坐滿了人群，林少傑同樣的陪在父親身邊。可以看得出，這時候的林從榮已經笑的合不攏嘴，眼前的一切對於他這個年過半百的老漢來說，絕對算得上衣錦還鄉，發自心裡的驕傲著。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交際圈，現在對於他們這群“老年人”來說，所求的不就是身體健康，子女幸福麽！林少傑的表舅坐在另一側，作為“監工”的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臉色依舊如過往一般黝黑，但滿面紅光，神氣十足。在表舅的心中，林少傑這個後輩沒有忘本。人人都說縣城裡的羅家發達了，可是他對此心知肚明，那些繁華不過是依托林家而已。送走鄰裡，關上大門，漸漸恢復寧靜的林家堂屋內，對於上門的縣領導，寒暄之後林少傑就差不多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一是為了求名，再就是求財。東通縣雖然普普通通不怎麽樣，但至少也在發達的江南省，能在這裡當父母官，這眼力勁兒還是有的。林少傑這樣送上門的大土豪，從家門經過不扒拉些許油水，怎麽都說不過去，特別是林父林母，那可是土生土長的自己人。“大家的意思我明白，這次回來一方面是看看家裡的情況，再就是回饋家鄉的養育之情。我是老街出生、老街長大，大學之前幾乎就沒有離開縣城，對這裡，我應該比大部分的領導更有感情，所以錢的事情上大家不用擔心，該我出的，不該我出的，我都會出。”林少傑的“大實話”讓不少人有些面露尷尬，縣領導大部分來自“外地”也是公認的事實，此時聽著林少傑話裡的意思，不管怎麽樣，來林家的重任算是有個交代了。“學校，醫院，我會以我父親的名義捐贈兩筆款項。”林少傑豎起食指和中指說道:“學校這邊主要用於新校舍的修建，以及學生的獎學金，特別是獎學金這一塊兒，咱們縣城學生的學習氛圍不算太好，很多習慣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家裡條件一般，很多成績普通的學生無心向學，與其花錢上個不入流的學校，乾脆早早出去打工掙錢......”林少傑搖頭的同時不得不感慨一句:“學歷不一定有用，但多少是塊兒敲門磚，只要學習成績達標，他們願意學，我就願意掏錢補貼這部分學生，對於那些想要上進的學生而言，這筆錢不一定多，但絕對夠用。縣醫院那邊的情況我也知道，軟硬件算不上多好，縣裡條件好點的家庭的幾乎都不會去那兒看病，要麽去省城，要麽去魔都，這筆錢除了引進一些設備，其他的給醫護人員多一些補助，多少也希望能留得住人才......”夕陽西下的時候縣領導走了，“化緣”的結果沒的說，林少傑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那兩筆錢加起來可不是什麽小數目，縣裡單獨開設帳戶專款專用，林少傑這邊安排人員享有查帳的權利。怎麽說呢，到手的錢加上了掣肘，拿的不是那麽順心。不過回頭想想，這也是一筆財政外的意外收獲，怎麽都算得上不小的政績。林少傑也很清楚，回來這一趟花錢的地方少不了，這才哪兒到哪兒，謝政和教練都勸自己少回學校，但林少傑知道，這事情躲不掉。江南大學再怎麽樣，對自己也是有恩的。再說了，省城的李道宏教練需不需要看望?既然去省城，不去學校怎麽都說不過去，算下來，錢又要繼續朝外掏。最大頭的醫療生源獎學金項目不是小打小鬧，那個普及面更廣，花費更大。晚上，林從榮在屋內陪著林少傑的表舅等人喝小酒，許久沒有開火的林家又一次的熱鬧起來，林母也是做了不少拿手菜。東家長西家短，大多數是他們在海外這“缺失”一年來的消息，這個長輩“走了，”那個“長輩”生病了，聽的林從榮唏噓不已。好像到了這個年齡，總會遇到許多類似的事兒。當然也有親朋好友家添丁增口的好事兒，誰家的孩子結婚，誰家又抱了孫子。林從榮這次回來，也要補辦一下自家孫兒的滿月酒，錢不錢的另說，主要就是他林從榮要告訴所有人，林家有後的大好消息，想來也是一件熱鬧的事情，到時候蘇國盛這個“老丈人”也要過來參加。林少傑就這樣沉默寡言的坐在長輩身旁，聽著他們老生常談的話。有營養的話並不多，一些婚喪嫁娶紅白喜喪的信息，表舅早就在電話裡說過，甚至禮錢之類的都是通過他轉交的，此時聽起來略顯瑣碎，但......這就是生活，沒有太多的波瀾，平澹如水。坐在堂屋內向外看去，點亮燈火的前院不過小幾百平，哪怕加上母親後院的菜園，也遠沒有印城的林家宅院寬敞。可是在這兒，林少傑住的很舒心，很習慣。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再小再破也是家，更何況林家怎麽都算不上“破！”屋外的“平凡”並不代表著屋內的樸素， 裝修本就是個無上限的行為，只要舍得花錢，想要什麽樣的都有。往年這個時節，沒有空調的林家還會在院中搭個蚊帳納涼，此時比較符合中老年的客廳裝潢下涼風習習，若是在冬日還會有陣陣暖意，其實都是充滿了科技的狠活兒。閑聊中的眾人在看完新聞聯播後，不經意間的都把目光轉向林少傑。幾個走得近的親戚都聽林父林從榮說了，今天稍晚些時候，一套會專門播放林少傑的采訪內容。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可比拿什麽總冠軍來的光榮。前後等了不一會兒的功夫，碩大的電視上傳來主持人的聲音，很快，串場的影像資料已經點名了此次訪談的主角，不正是林少傑又是誰。早就輕車熟路的林少傑面對鏡頭落落大方，不顯拘束，哪怕是被人高馬大的國家隊隊友圍著，人群中最顯眼的依然是他。記者的面孔比較新，但長著一副國泰民安臉，很符合磚台的定位，和那些自媒體的“妖豔貝戔貨”截然不同，很容易讓觀眾心生好感。“......林指導......”等到記者的話音響起，你就能聽到林家的院落外響起偏偏驚呼聲。“快看一套，林家的小傑又上電視了，這次不是五套，是一套，一套......”蘇真隔著窗戶聽著一牆之隔的鄰居家傳來，如同魔音般灌耳。“一套，一套......”好不容易把小崽子哄睡著的她，就這樣看著樓下的林少傑同樣面露尷尬，堂屋裡的親朋好友更是掩口偷笑。怎麽說呢，林少傑有種社死的感覺，特尷尬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