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長征驀然一驚。

　“定坤，真合同被調換了?”

　“嗯，假合同和真合同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侯市長指出來的那個地方。

　真合同上寫的是征用石家大隊上千木土地，用來種植冬大麥，而不是假合同上寫的征用石家大隊全村的土地。”

　石長征愣了半晌，又拿過合同仔細看，良久才點頭道:“沒錯，這裡確實被改動了。”

　曹為民哼了聲。

　“就算被改動了，那又有什麽不同，石家大隊的耕地面積不過一千來畝，既然同意了用上千畝地來種冬大麥，那不就是用全村的地嗎?”

　盡管侯勇濤不喜歡曹為民，可還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對啊，我也是曹書記這個意思，這兩者有什麽不同嗎?”

　曹為民見侯勇濤附和了他的話，登時尾巴就翹了起來，恨不得搖到天上。

　“你看你看，我就說吧，人家舉報的人可沒冤枉你們，還不認錯嗎?”

　石長征這會膽子大了，立即懟道:“曹書記，這可是兩碼事，我們跟伯威的人談的時候，隻答應供上千畝的冬大麥，可沒答應用全村耕地來供。”

　侯勇濤怔了下，當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們打算再開荒?”

　“沒錯，東大麥對土地的要求遠比水稻要低。

　我跟石書記對村裡的荒地做過丈量，有八百多畝，那麽只要佔用不足兩百畝耕地，就可以滿足伯威的供貨要求。”

　代國輝點點頭。

　“還真別說，這主意不錯。

　我記得當年種冬大麥時，就是在大隊的荒地上。

　當時老穆還感慨，地沒法種水稻，荒著怪可惜的，如果能種上大麥，也是件好事。”

　侯勇濤聞言，拿起合同又看，可怎麽看也看不出造假的痕跡。

　曹為民聽代國輝這麽說，自覺被打了臉，忍不住譏諷道:“秦定坤，你這麽積極給石家大隊牽線，估計拿了不少好處吧?”

　秦定坤淡淡一笑。

　“是有不少好處，還是按年來拿，不過不是石家大隊給，是伯威付錢。

　沒辦法。史蒂芬就是要給。

　至於石家大隊，石書記倒是提過要給我介紹費，我沒答應。

　咱也是大隊的人，幫大隊社員多掙錢是應該的，總不能像一些人那樣，屍位素餐，佔著位子不做事吧。”

　曹為民就是公社專管農漁業的，秦定坤這麽說，簡直就是明著內涵。

　他氣的臉漲的通紅，可又不敢發作。

　既然是伯威要付他介紹費，侯勇濤是不管的。

　他想了想，道:“你嘴上說是假合同，可沒有確鑿證據前，這事暫時先擱置，等市裡調查清楚再說。”

　石長征聽他這麽說，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卻不敢多說。

　依他過去幾十年的經驗，凡事一旦被市裡調查，十有八九要黃。

　就算不黃，市裡調查個一年半載，伯威被搞怕了，說不準就不再跟石家大隊合作了。

　那這掙錢的買賣就徹底沒了。

　秦定坤笑了笑。

　“侯市長，我這裡有點東西，你聽完後，再決定這事要不要擱置。”

　“什麽東西?”侯勇濤問道。

　“您等我一下。”

　秦定坤出了會議室，沒過多久拎回來一架錄音機。

　“這是電池廠工會那邊的，我暫時拿來用用。”

　他打開錄音機，從口袋摸出一卷錄音帶，放了進去，摁下了播放鍵。

　錄音機傳來嗤嗤啦啦的聲音，緊接著出現了兩個人的對話聲。

　“田經理，這就是你要我偷的合同，你看看有什麽問題。”

　聽聲音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

　石長征驚訝地轉過頭，看向石廣發。

　“廣發，怎麽是你啊?”

　石廣發的臉霎時變的蒼白，活像是個鬼。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石廣發。

　石長征氣的胸脯劇烈起伏，忍不住就要發作。

　秦定坤把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石書記，接著聽下去，還有更有意思的。”

　嗤嗤啦啦一陣響動，像是有人在翻動紙張，接著一個田向東的聲音響了起來。

　“嗯，是這張沒錯了，看來你小子還有點本事，能把石長征藏得那麽嚴實的東西偷出來。”

　石廣發:“田經理，我把你要的圖紙拿來了，按約定，你要付一千塊錢給我的。”

　“啪”地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砸在桌上。

　“這是一千塊錢，點點可少了沒。”

　過了片刻，石廣發帶著幾分欣喜的聲音。

　“正好一千，田經理還真是言出必行。”

　田向東哼了聲。

　“我田向東從來沒說話不算話過，這樣吧，你先出去，等兩個小時候，再來取這合同。”

　石廣發似乎有些猶豫。

　“田經理，你是不是真的隻改那個地方啊。

　你可別坑我，這關系著我們整個石家大隊，我怕萬一這事抖出來，依我們書記那脾氣，非要宰了我不可。”

　眾人聽到這，都向石長征望去。

　只見他額頭青筋直跳，臉上怒氣勃發，還真有想殺人的那股氣勢。

　田向東呵呵笑了。

　“你小子還挺謹慎的。

　我說了，我就把一千畝地改成全村耕地，這有什麽差別嗎。

　石家大隊的耕地滿打滿算就一千零二十五畝，我就是想多要，大隊也變不出來呀。

　再說了，反正這合同你也看過，等一個小時後，我把合同還給你，你看看我是不是說話算話。

　如果我還改了其他地方，你再跟我鬧就是了。”

　石廣發的聲音透著疑慮。

　“既然是一回事，那幹嘛要改合同，還花錢雇我把合同偷出來改?”

　田向東頓時有些不耐煩。

　“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嘛，是我們老板的意思，他要我這麽做，我怎麽知道他想做什麽，我又不能問到他臉上去。

　就像你們石書記要做什麽事，還會跟你個會計說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石廣發似乎被說服了。

　“那行，我先出去，等一個小時後再回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有人走了出去。

　田向東重重哼了一聲。

　“臭小子，既然拿了別人的錢財，就少做出一副忠臣的模樣來，沒得讓人看著惡心。行了，他走了，你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