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還在你媽躺在你媽的床上啃著手指頭，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成大人了。”
　秦定坤臉上平靜如水，隻輕輕點頭。
　周鵬宇顯然很激動，他把公文包往椅子上一扔，拉著他就往書房走。
　“走，咱甥舅倆好好聊聊。”
　秦定坤拖住他，看著何婉清道:“舅舅，她是我對象，我們一起跟你聊聊吧。”
　周鵬宇看向何婉清，隨意衝她點了點頭，顯然並不在意。
　兩人跟周鵬宇進了書房，瞬間又睜大了眼睛。
　這書房的布置，跟秦定坤外公書房毫無二致。
　周鵬宇招呼秦定坤坐下，問起秦定霜，聽到她去世多年，瞬間驚呆了，接著大滴大滴的淚從眼眶中流出。
　“怎麽會這樣，明明上次我去東廣時，看到她還好好的，怎麽說沒就沒了，我當時真的該帶她走的！”
　他握緊拳頭，狠狠地在書桌上捶了一下。
　桌子砰地一聲大響。
　秦定坤見他哭的傷心欲絕，心中又是淒楚，又是欣慰。
　這個世上，除了他，還有人惦記著大姐，知道她走了，會哭的這麽痛。
　他主動勸住了周鵬宇。
　“舅舅，我在大姐的日記裡，看到你在我兩歲的時候，每月都會去看我媽媽和大姐，持續了整整半年，多謝你惦記她們。”
　周鵬宇苦笑。
　“其實，不用我說，看到秀英，你倆就應該知道原因了。”
　何婉清和秦定坤對視一眼。
　兩人倒是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坦誠，大大方方就承認了。
　“是，我和我對象都猜出來了。”
　周鵬宇沒有半分羞愧，坦然地看著他。
　“我是喜歡燕瓊，從年輕時就喜歡，可她總覺得我年紀小，是個孩子，教我好好讀書，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何婉清見周鵬宇一提到文燕瓊，整個人臉上都在放光，頓時明白了前世白月光這個詞的深刻涵義。
　真的是有光啊。
　“後來，燕瓊離開家鄉參加了革命，我也想去鬧革命。
　可我當時太小了，隊伍根本不要我，爹娘看的又嚴，我哪都去不了，就這樣，我跟燕瓊就徹底失去了聯系。
　等到有了她的消息時，她竟然已經結婚生子了。
　我當時在紡織廠擔任供銷科長，借著出差的機會，每月去一趟東廣看她。
　當時燕瓊的身體跟不好，天天住在醫院，但她男人還遠在天邊打仗，爸媽也不在身邊，只有個六歲女兒，也是個不頂事的。
　我怕給她惹來流言蜚語，去看她時都是躲著人的，連她的護工都沒見過我。
　去了幾次，燕瓊看出了我的意思，她冷著臉，讓我不要再去了，說她已經結婚了，孩子都生了兩個，她本來就沒喜歡過我，以後更不會跟我再有任何牽扯。”
　說到這，周鵬宇的臉上又是淚流滿面，眼神中滿是掩飾不住的絕望。
　“她說的那樣絕，幾乎沒給我留半分顏面，我隻得灰溜溜地離開了，從此再不敢去東廣見她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第二年病逝了。
　得知她離開得消息後，我整個人都傻了，我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
　我大病一場，被救過來時，看到爹娘的淚眼，才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我好了之後，給她守了三年的喪，才同意相親，但我總是忘不了她，發現跟誰也處不了，直到認識了秀英。”
　何婉清心中深深歎息。
　如果真的能跟他在一起，文燕瓊應該會很幸福吧。
　秦定坤沉默半晌，苦笑一聲。
　“我媽沒福氣，否則她說不住能活的更長。”
　何婉清把手覆在他的手上，輕聲道:“媽其實很幸福，起碼在這世上，有舅舅能這樣記著她，愛著她。”
　秦定坤含淚點點頭。
　何婉清想了想，問道:“表舅舅是不是後來還去過一次東廣?”
　周鵬宇驚訝地看著何婉清。
　“何同志怎麽知道這事的，我那次去東廣，連小霜都不知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何婉清和秦定坤迅速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既然秦定霜根本不知道周鵬宇去過東廣，那她怎麽跟護士打聽他呢。
　秦定坤反問道:“舅舅，你確定大姐不知道你去東廣了?”
　周鵬宇點了兩下頭。
　“確定，那年我正好又有次機會出差去南省，就特意繞道去了趟東廣。
　我想看看，燕瓊走了，她的兩個孩子過的好不好。
　沒想到，秦文斌那個混蛋，竟然這麽快又娶妻，還生下了兒子。
　我很生氣，就私下找到秦文斌，要求他把你和霜兒交給我，由我來扶養，我周鵬宇說話算話，有了你們兩個，我此生絕不結婚。”
　何婉清驚愕地看著周鵬宇。
　他真的是愛慘了文燕瓊，為了她，他願意扶養她跟別的男人的孩子，甚至為此不惜一生獨身。
　秦定坤也頗為震驚，他怔忡半晌，黯然神傷。
　“如果當初你真的能帶走大姐就好了。”
　要是能帶走她，起碼能保住她的命，讓她不用年輕輕輕就在遙遠的鄉下葬送了自己。
　周鵬宇臉上也是一片憤恨。
　“我也真是後悔，沒堅持帶走霜兒，那時我沒法進軍區大院，沒看到你，倒是看見過霜兒，當時她去軍區總醫院，到處跟人打聽找人。”
　秦定坤立即追問道:“她打聽什麽人?”
　“好像是給秦文斌老婆接生的那個護士，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護士當年也照顧過燕瓊，不過給秦文斌老婆接生後，她就調走了。”
　何婉清心中滿是譏諷。
　醫院的那些傳言果然是假的。
　說什麽秦文斌氣護士沒照顧好文燕瓊，就把她發配到走了。
　全特麽是胡扯。
　周鵬宇說的那個時候，距離文燕瓊去世已經五年了。
　秦文斌想起她照顧前妻不力，於是霸道總裁附身，一怒之下將她攆去荒涼之地。
　誰編的這種謠言，真特麽腦殘。
　突然，何婉清想起一事。
　“定坤，柳萬菊不是第一人民醫院的護士長嗎，怎麽生個孩子，還跑去軍區總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