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鴻漸深深吸了口氣。
“月湘,話都說到這裡了,再裝傻就沒意思了。
如果你非要讓我把話說明白,那也可以。
一年前,你在松海戚家巷,曾悄悄見過一個會做機關暗門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委托他,在咱家的汽車房加裝了一層牆。”
梅月湘心中的懼怕像潮水一樣,前赴後繼地向她撲了過來,幾乎快要把她淹沒了。
“你,你是怎麽知道這事的,何鴻漸,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偷偷調查我了?”
何鴻漸搖了兩下頭。
“月湘,你是我妻子,我調查你做什麽。
你在戚家巷跟機關羅見面時,正好我有個朋友從那經過,他曾無意中跟我提起這事,問我是不是想在家中安裝機關暗門。
我當時以為你要做什麽東西,後來見你沒動靜,我就忘了這事。
直到幾天前,三民在咱家夾層牆壁中被找到,我才想起一年前的事,想來那時你找機關羅,為的就是在東廣的這棟房子裡裝這面牆吧。”
梅月湘見他把話都說開了,心中的懼怕反倒沒方才那麽狠了。
她輕輕一哂,自嘲地笑了。
“看來沒文化的人,還是少在有文化的人面前弄鬼,分分鍾被人打臉抓現行。
既然你知道那牆是在我來東廣之前找人做的,那你怎麽沒在警察面前拆穿我?”
何鴻漸沉默了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
“月湘,咱倆好歹幾十年的夫妻,我何鴻漸做不出這種事。
我就是不明白,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做這種手腳。
想來想去,你不是為了劫持三民那孩子,但是你卻跟劫持那孩子的人有關,否則那人根本不可能把三民放進了夾層卻沒驚動家裡任何人。
月湘,你究竟怎麽了,你瞞著我做了那麽多事,到底圖什麽啊?”
梅月湘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恐懼。
“我圖什麽,我自然是圖你的財產啊,我剛才就跟你說了,我想把錢都留給我女兒,所以我才在來東廣前,提前做了這面牆,就是想替女兒藏點值錢的東西,沒想到就這麽暴露了。”
何鴻漸痛心疾首地看著她,連連搖頭。
“月湘,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要跟我撒謊。
你做的這些事,沒有一件是真正為了令儀好,更沒有一件是想給令儀爭取利益。
你是把令儀推在前面,讓她跟婉清澧蘭鬥得你死我活。
表面上看,是為了她爭奪利益。實際上,只是為了引起我的反感,讓我越發討厭這個女兒罷了。
月湘,我有句話藏在心裡很久了,一直沒說出來,因為那太聳人聽聞,我也不願去多想。可這會,我覺得不吐不快。”
何鴻漸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幾次,才睜開了雙眼。
“月湘,我總覺得,你是換了個人,已經不是我早年的那個妻子了。”
“撲通”一下,梅月湘雙腿軟倒在地,驚恐萬狀地看著何鴻漸,活似他是方才地獄裡爬出的惡鬼。
何鴻漸見她嚇成這樣,幾乎就是不打自招。
他原本只是詐詐她,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心中也是驚駭不已。
過了好半晌,梅月湘才明白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錯誤,她不得不苦笑。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這事的?”
她的聲音很低,低得何鴻漸幾乎聽不到。
何鴻漸輕輕歎氣。
“兩人在一起幾十年,彼此熟悉至極,月湘一個語氣表情不對,我都能感覺出來。
去年她大病了一場,期間還昏迷了一段時間,等再次醒來後,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她還是她,卻又不太像她了。
本來我以為,這只是大病留下的後遺症,畢竟醫生當時也跟我說過,這場病多多少少會對人有影響。
但是,我發現,自從大病之後,你整個人都變了不少。
以前你自卑謹慎,遇事從不敢出頭,生怕給我闖禍。但那場病後,你變得自信張揚,盡管你在竭力掩飾,但言談氣質還是能看出不少。
但是在對待我和令儀上,你整個人都不同了。
以前的月湘,把我和令儀看成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無論做什麽,都以我們父女為先。
但是那場大病後,你對我倆明顯敷衍懈怠了,別說我,連令儀都經常抱怨你不像以前那樣疼她。
其實,那時我還沒懷疑你有什麽不對。
我只是以為,你經歷了這場大病,心境改變了,不想再想以前那樣活著,想多為自己著想。
真正讓我對你產生懷疑,是今年的大年初二,婉清來咱家拿她父親的信件手劄。
當時,她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識不識字。
最初我不懂她為什麽那麽問,後來想起大年初一,我跟她講起藍天佑的事,你也很好奇,從你的言語中,很明顯可以看出,你是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的。
但是奇怪地是,藍天佑寄來的第五封信,明明就是我讓你把信拿到郵局退回的。
當時我還跟你抱怨,這個姓藍的沒完沒了,你不可能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打那以後,我就覺得你很多地方都不太對勁。”
梅月湘呵呵一笑。
“說來說去,我還是栽在何婉清這個混蛋手裡,還真是沒想到呢。”
何鴻漸搖了搖頭。
“你不是栽在她手裡,我想她當時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懷疑你什麽。”
梅月湘嘴角一扯,露出了個詭秘的笑容。
“是麽?”
何鴻漸見她不信,輕輕搖頭。
“當然了, 即使沒有她的那句話,我也照樣會懷疑你。
你大病醒來後,性情大變,你喜歡年輕人的玩意,你臥室的衣櫃,每天都鎖著,從來不許別人砰。
以前你最不喜歡香水味,如今偷偷用令儀的,以前你最喜歡待在家裡侍弄花花草草,如今你根本就在家裡待不住,喜歡去錄像廳歌舞廳那樣的地方。
我猜你的年紀應該挺年輕的吧?”
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梅月湘原本的驚怖一掃而空,她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瀟灑地在床上一坐。
“沒錯,我確實隻比你女兒大幾歲,還不到三十。沒想到,老爺子能猜出我的來歷,這個時代的人,不應該是從來都不信神神鬼鬼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