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躺在床上,望著床邊的絲帳出神。這麽好的東西,自己大概是不配用的罷。用了,就折了福。若不是用盡了這輩子的福分,自己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不怨誰,也不怨老天爺,自個活夠了。
要不要留封信呢?也算是個念想。留了會不會嫌自個矯情?丫頭輕輕閉上了眼睛。
門外的二月紅望著月亮。醫生囑咐了好好歇歇,自個便早早的安排女人躺下了,這會怕是睡下了。身子骨一日弱過一日,沒有救命的藥,怕是拖不過兩天了。
盤尼西林不是什麽稀罕物件,不過是捏在張啟山手上。黑市上頭差夥計去打聽,都說了上頭卡得太緊了,不敢出手。帖子著人遞出去,半天沒有回,警衛員低著頭把夥計遞過去的銀子塞回來。若是回了,大概也是拒絕。他太了解那個男人,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但是整個世界都是他的。都屬於他這樣的,悲憫的,看起來不顧一切的人。當年三點天燈的他,已經不在了。
蒼生何辜。
他恍恍惚惚地憶起當年幾個小輩的玩笑話。
“二爺,不過為個丫頭,值得嗎?”
“狗五,不過為個畜生,值得嗎?”
“仙姑,不過為個男人,值得嗎?”
“張啟山,什麽都不為,值得嗎!”
活在這世上,誰不為自個的心。
面攤上一別,轉眼已改換了天地。
“哥,吃陽春面嗎?”
“哥,累了吧?歇歇來。”
當年把這丫頭救下來,沒想到能有護不住她的一天。避了這麽多年的世,也總歸是有避不過的一天。
他心底明白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