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清風吹過青松,林葉沙沙作響,蓋住了沉秋凝略帶急促的呼吸聲,泉水中兩人的倒影也微微搖晃起來。
寧言說到這,話便頓住了,或許感情不需要太多言語來修飾,有時候僅僅只需要一個眼神,簡簡單單就能動人心扉。
無聲卻震撼,平靜卻洶湧。
沉秋凝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過了良久,她才低頭“嗯”了一聲,算是對這番話做出了回應。
聲音輕得猶如自語。
不光是寧言變得不像寧言,她自己也變得不太像沉秋凝了。
自她下山闖蕩江湖起,憑借其姿容樣貌,遇到的追求者不知凡幾,拒絕的話她早說慣了。哪怕真遇上不開眼死纏爛打的,一劍斬過去便是,也沒甚好苦惱。
可這一次面對寧言的話語,沉秋凝掌心竟滲出絲絲細汗,臉頰燙得心裡發慌。
畢竟、畢竟她比寧言大了那麽多,男人這種生物是出了名的喜新厭舊,寧言可能曾經對她動過真心,但在分開的半載裡,保不齊他又遇到了比她更年輕更貌美的女子,半年後的事情誰說得準的。
他在瓦舍裡對亦憐真班做的那些事情,看起來可是熟練的很……
一想到瓦舍,沉秋凝內心的旖旎就消散了不少,貝齒輕咬,“你對亦憐真班施用的手段,都是何處學來的?”
她剛說完,猛然發覺語氣好像太弱了點,這樣一來豈不是會顯得自己十分好拿捏,又趕忙補充道:“相識一場,我不想你誤入歧途。”
“當然是書上看到的。我昨日刻意羞辱亦憐真班,全是為了激崔岩下場,好設法制住那二人。”寧言忙不迭解釋道:“對了,揚州瘦馬的故事我也是聽別人講的,揚州我只有短暫路過,也是不怎麽去的。”
反正無論嘴上怎麽口嗨,一問就是哪裡都沒去過,每天宅家裡,乾淨得很。
聽到這個答桉,沉秋凝心裡頭好受多了,正想好好盤問一下這壞種,然而話到嘴邊,語氣不知不覺又弱了下去,甚至還透著幾分委屈:“你、你可莫要騙我。”
寧言恨不得多長幾張嘴交待,“句句屬實。”
“好,我信你……”
瞧見他著急證明的模樣,沉秋凝籲了口氣,慢慢找回了一點孤月仙的氣勢,板著臉教訓道:“五百兩,虧你敢說……若不是我攔下,你是不是真就給了?”
寧言點點頭:“嗯,君子一諾,說出口的話自然是要算數的。”
沉秋凝狐疑道:“你哪來那麽多錢?”
寧言老老實實答道:“前陣子在岐州城幫了幼清郡主一些小忙,攢了些家底。”
這話還真是實話,他昏迷的那段時間幼清郡主替他尋來不少丹藥,等他計劃要跑路的時候就索性一起打包帶走了,順便路上換了些銀錢以充作不時之需。
拿走那些丹藥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畢竟他都和司空鑒拚命了,拿點郡主府的外快怎麽了?
至於柴茹茹給他的錢,他倒是沒有動用的打算,否則別說五百兩,就是五千兩他都拿得出。只是一碼歸一碼,他雖不抵觸吃軟飯,但拿別人的錢玩什麽衝冠一怒為紅顏之類的戲碼,屬實太丟份。
無生教之亂前陣子可是鬧得沸沸揚揚,沉秋凝頓時知道他指得是哪件事,緊張道:“無生教連司天監都無法徹底鏟除,下次萬不能再這樣莽撞了!”
“其實還好吧……”
“好什麽好!我亦知修行需要法財侶地,若你真缺錢,問我要就是了!何必去做那等九死一生的買賣……”沉秋凝情急之下想也沒想就一股腦往外說,等她意識到不對時話語忽然一頓,沉默半晌,小聲辯解道:“你救過我,一些身外之物,我、我也沒什麽好舍不得的。”
寧言笑道:“知道了。”
“你還笑!”沉秋凝一跺腳,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把手給我!”
啊?已經快進到男女嘉賓牽手環節了麽?
寧言愣愣地伸出左手,卻見沉秋凝嫌棄地一掌拍開,徑直抓起他受傷的右手。
“崔平山打的?”
“呃,對。”
“好,我知道了。”
說罷,沉秋凝便不再言語,從袖子裡拿出一瓶傷藥,專心替他擦拭傷處。
她似乎沒什麽替別人擦藥的經驗,手法很是生疏,好在用的傷藥品質較高,再輔以真氣催發,藥力很快便滲透進傷口處,寧言隻覺右手一陣冰冰涼涼的,斷掉的指骨正慢慢恢復如初。
先前他和呂亨說是小傷倒不是在吹噓,有潛龍壺相助,這種程度的外傷根本就談不上嚴重。
只是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療傷,哪有現在這樣舒服。
寧言能感受到對方滑嫩的柔夷在他指間來回摩挲,情不自禁低呼道:“秋凝……嘶!”
沉秋凝用力捏了捏傷口,冷哼一聲:“沒大沒小,讓你亂叫。”
寧言記吃不記打,賊心不死,又試探道:“那,沉姐姐?”
沉秋凝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這回卻沒再說什麽,只顧低頭擦藥。
見對方沒那麽抗拒,寧言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借著上藥的機會,右手驀地一抓,輕輕握住了對方的五指。
沉秋凝心頭一顫,起初還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隨著兩人的呼吸愈發急促,她的眼神也迷離了起來,漸漸放棄抵抗,任由寧言這樣抓著。
不知不覺間,十指慢慢扣緊,再無間隙。
寧言咽了口唾沫,情到濃時,忍不住問道:“沉姐姐,這半年來你有想過我麽?”
沉秋凝腦子暈乎乎的,早已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埋著頭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好意思說?”
“你就知道欺負我……我不和你說話了……”
寧言轉頭看向沉秋凝,佳人就靜靜得站在他身側,臉紅地像是能滴血,半羞半喜,眉目如畫,美得不可方物。
這種時候,不用系統提醒,他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寧言深吸一口氣,接著閉上眼睛,緩緩低下頭……
“你們都不說話,要不老身來說兩句?”
靠,什麽玩意兒?!
寧言被嚇得一激靈,好不容易醞釀的氣氛都被破壞殆盡了,張望著尋了良久才發現這聲音竟是從沉秋凝的手鏈上傳出的,驚奇道:“這東西還會說話?”
手鏈不滿道:“小子,什麽叫這東西?老身叱吒大周的時候,你家曾祖都沒出生呢。”
沉秋凝也是從這曖昧中驚醒,慌亂甩開寧言的手,結結巴巴道:“差點忘了正事,老前輩,還請將先前說好的東西拿出來吧。”
手鏈晃了晃算是同意,佩環一張一合,憑空吐出了兩枚玉簡。
寧言看得目瞪口呆, 這手鏈竟是能芥子納須彌的寶貝!
類似的手段他只在畢月烏身上見到過,烏掌櫃有一枚黃銅扳指專門用來藏驅神力士,當時可讓他眼饞的很,不過在得知造價後就徹底死了心,足以見出此物的珍貴。
沉秋凝輕咬下唇:“我說過會幫你尋來適合你練習的功法,關於這些東西的來歷我以後再和你詳細講,你先看看有沒有合眼……”
說著說著,她發現數量好像對不上,不由得一愣:“還有一本《五龍騰火訣》呢?”
手鏈道:“那本就算了。”
沉秋凝對於手鏈的自說自話有些不滿:“怎麽能算了?”
《五龍騰火訣》是她手中為數不多的能修到五品巔峰的,關鍵是後續部分的下落她已有線索,十分難得。
手鏈遲疑片刻,無奈道:“他的元陽之氣已泄,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