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憐真班眼珠一轉,心中有了主意,故意裝出猶猶豫豫的怯懦模樣:“你還好麽?我看你好像很難受……”
“?”
獼猴困惑地撓了撓頭,眼下情形有點燒腦,求助似得看向黑狼,黑狼瞥了它一眼就知道這憨貨指望不上,還得自己親自出馬。
“可惡,要不是使用六合雨師令需要我等心神合一,起碼一兩個時辰騰不出手來,否則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帶著三分咬牙切齒七分捶胸頓足,這聲乾嚎感情充沛,將它的不甘表演得力透紙背。
原來這牢籠還有這樣的缺點麽!
寧言頓時來了精神,朝亦憐真班使勁努努嘴:“好機會!趁現在趕緊的……”
亦憐真班縮了縮身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我跑了你怎麽辦?”
“誰讓你跑了?快用你無敵的血氣化形上去給他們兩拳啊!”
啊這……黑狼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朝亦憐真班遞去一個問詢的眼神。
真打麽?
打個屁!亦憐真班當即瞪了回去,隨即朝寧言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他哪來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等自己玩膩了,定要把他腦子挖出來搗碎,再拿去喂豬玀!
不過戲還是要演的,她平複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道:“它們太嚇人了,我、我不敢……”
寧言歎了口氣,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強人所難,心灰意冷道:“罷了,那你自行逃命去吧。它們是衝著我身上靈寶來的,想來不會太為難你。”
黑狼卻不願遂他意,適時得齜了齜獠牙,惡聲惡氣道:“水君令事關重大,誰都不許走!女人,若你敢逃,我等便將這男人分而食之!”
獼猴和白鶴本還處於看戲的狀態,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
我們也需要這麽野蠻麽?
人肉誒,那東西吃完不得去洗胃啊……
然而在黑狼的眼神脅迫下,它們也隻得加入,敷衍地舞了幾下,接著按照人類的刻板印象開始發出各種不明意義的怪叫。
反正氣氛是有了。
寧言看著這群魔亂舞的景象,冷冷道:“她與我非親非故,拿我來威脅她,簡直不知所謂。亦憐姑娘,你快……”
“我留下來,你們別傷害他。”
“啊?你……”
寧言錯愕地轉過頭,就見亦憐真班已走到他身前,俏麗的臉上帶著幾分死意,明明身子害怕得發抖卻還要故作輕松地安慰他道:“我哪裡都不去,你不會有事的。”
寧言木愣愣望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的容貌不似中原女子溫潤典雅,然則其深邃的五官卻自有股別具一格的野性之美,也正因為如此,那抹低頭時的羞意才顯得那麽難能可貴。
“你、你這是幹什麽?”
“救你啊。”
“救我?你剛才不是還……”
“哼,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亦憐真班半嗔半羞得皺了皺鼻子,輕哼道:“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
說完,她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趕忙紅著臉撇過腦袋不再言語。
贏了。
亦憐真班眼眸微闔,不用去看寧言的表情都知道,他肯定已經心亂了。
如果說她為了寧言挺身而出只能算小贏的話,那麽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就是大贏特贏。
雖然這種態度轉變在外人看來可能有些生硬,但男人這種生物,在征服欲極大滿足的時候,腦子基本是不怎麽轉的。只要她稍稍表露疑似的心跡,都不需她過多解釋,對方自己就會替她找好借口。
先是在他心中打開一個缺口,再這樣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成為他的心魔!
“要不你還是給它們兩拳吧,你看你來都來了,連死也不怕,給兩拳怎麽了。”
哈?就這?
亦憐真班表情一滯,藏在身後的拳頭霎時攥得梆硬。
這狗男人怎麽油鹽不進,沒完了是吧!
寧言感覺氛圍突然有些凝重,弱弱地說道:“我……我說錯話了麽?”
亦憐真班眼角微微抽搐,努力控制住將他暴打一頓的衝動,提氣運勁,“噗”得吐出一片血霧。
“亦憐姑娘!你怎麽了!”
亦憐真班踉蹌倒退了幾步,輕捂著心口,哀怨得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剛才傷到了吧……還不是你下手沒輕沒重,我現在怕是動不了手了……”
寧言看得是既心疼又自責,歎聲道:“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都怪我沒用,在這時刻派不上用場……”
“你別這樣講。我也不知它們是如何找到的我,倒是把你拖入這無妄之災。”寧言自嘲得搖了搖頭:“其實這句對不起我早該說了,那日在瓦舍發生的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當時隻想著激崔岩出手為我兄弟報仇,行事偏激了些,全然沒有顧慮你的感受。”
“實不相瞞,那天晚些時候我是回瓦舍找過你的,可我打聽了遍都尋不到你消息,差點以為要抱憾終身了。或許是冥冥之中得佛祖垂憐,終究是讓我們能再遇上,只是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若早知如此,我寧願不要這勞什子的緣分,也斷不會再害你一遍!”
這一會抱憾終身,一會佛祖垂憐,把亦憐真班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回去找過我了?
“你叫我如何信你……”
“我司空鑒願起心魔大誓,若是有半句虛言,必叫司空鑒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超生。”
此話無異於在亦憐真班心中炸起一道驚雷,她聽得出來,寧言說得雲澹風輕,可其中的決絕,卻是擲地有聲。
他是真的在認真起誓。
這意料之外的變故在亦憐真班心中激起澹澹波瀾,她咬了咬牙,又問道:“那你為何方才再度輕薄於我……”
寧言苦笑道:“我何曾輕薄於你了。我莫名來到此處,只是想問些話,哪知你對我誤會那般深,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往外跑,我怕你將旁人驚擾了來,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你且想想,雖你我光風霽月,但在別人看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暗地裡還指不定會傳出些怎樣的風言風語。我本就對你有愧,怎好再讓他人汙你清白。”
亦憐真班腦海中不禁浮現自己摔倒時寧言朝他伸手的畫面,如今細細想來,當時他的眼神確實乾淨澄澈。
好像全對上了。
可、可不管怎麽樣,他對自己犯下的罪行卻是不爭事實,必須付出代價!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不晚的。亦憐姑娘可曾聽聞朝聞道夕死可矣?對我來說,能在死前將這些話說開,比什麽都重要……”寧言沉聲道:“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定不會讓它們傷你分毫。”
亦憐真班也被他此時爆發的氣魄所震懾,忍不住問道:“你……司空鑒,你為什麽要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
寧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囁嚅了半晌,最終只是釋然得笑了笑:“我說過的吧,只要你肯配合,我定保你安然無恙。”
“可我騙了你啊!”
“那有什麽關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亦憐真班沉默了。
過了許久,她才再度開口:“將句首……”
聲音淅淅索索的,寧言有些聽不太清,迷惑道:“亦憐姑娘?”
亦憐真班頓了頓,聲音大了些:“將句首二七字對換,隨後經脈正反各行一個小周天……你應該知道是哪些句子。”
沒錯,這樣一來,她便算不得騙了寧言,他們草原兒女,行事要講究堂堂正正,問心無愧!
《血神子》會不會外泄她倒不擔心,她雖沒了玩弄寧言的興致,但殺意還是在的,就當滿足寧言死前的最後願望吧……
寧言聽完她的講解緩緩閉上眼睛,《血神子》全文在他腦中飛速重組,臉上忽然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謝謝你,亦憐姑娘。”
這一刻,潛龍升天,氣衝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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