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言的印象中,李太安成天都是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能把他這大孝子逼到這種地步,看來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程度。
對於自己這個講義氣的小老弟,寧言雖然平時挺嫌棄的,但關鍵時刻又怎會袖手旁觀,當即挽著他的胳膊把他提了起來:“你我意氣相投何必這般見外,起來再說,此事我應下了。”
沒有任何推脫,亦沒有任何疑慮,斬釘截鐵的話語像是刺破烏雲的一縷曙光,縈繞在李太安心頭多日的惶惶不安都跟著消散不少。
他畢竟只是個在父輩余蔭下長大的少年人,忽逢大事早已慌得六神無主,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也不想找上寧言。
李太安心中是存了幾分愧疚的,低著頭怯怯道:“對不起寧大哥,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蠢話。”寧言搓了搓他的狗頭,寬慰道:“萬事有我,莫慌。”
“寧大哥!!”李太安臉上再也繃不住,各種複雜情感湧上心頭,一下子哭得稀裡嘩啦的,腦子一抽語無倫次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弟我唯有以身相許了!”
誰稀罕啊!
寧言聽得眼前一黑,抬腿就是往他屁股踹了一腳:“少廢話,趕緊講正事。”
“哦哦。”李太安揉了揉屁股,努力穩定住情緒,抽抽搭搭道:“我爹、我爹失蹤了!”
失蹤了?寧言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
李和通的一身本事放眼整個明州都找不出幾位能與之匹敵,套用時興的說法,那就是半步四品。
擊敗他已是千難萬難,要是想讓他悄無聲息地失蹤,恐怕只有煉神關的宗師能做到了。
可大宗師在大周的地位基本和核武器一樣,兩國交戰都不會輕易動用,誰會吃飽了撐著沒事乾請動大宗師抓個黑幫頭子?
不對,好像還真有……
寧言沉思片刻,問道:“你爹失蹤前與瑞王府的人接觸過麽?”
李太安呼吸一頓,瞪大眼睛驚訝道:“寧大哥怎麽知道的。”
“那沒跑了。”寧言篤定道。
李太安立馬想通其中關鍵,愣愣道:“你是說瑞王府抓了我爹?可為什麽呢。”
“有腦子的人行事才需要邏輯。”寧言搖了搖頭:“你要是能想明白,說明你和郭侃的智商在一個水平,這不是啥好事。”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麽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疑罪從無下的情理推斷是司法審判要做的事情,寧言不會試圖理解瑞王府的想法,他隻關心郭侃能從李和通身上得到什麽。
“現在巨鯨幫情況如何?”
“幫裡的叔伯們吵作一團,一派支持發動全幫搜尋我爹的下落,另一派覺得這樣會引起無謂恐慌,想要先選臨時幫主出來主持大局。”李太安拳頭攥得緊緊,咬牙切齒道:“明明我爹在的時候,他們都不會這樣的……”
寧言沒有多說什麽,自古以來的利益爭奪皆是如此,李和通遲遲不出現,幫裡人心浮動也是難免的事情。
李太安若是以後要接手巨鯨幫,早晚都要想明白這點的。
“那你這身濕透了的樣子又是怎麽回事?”
李太安深吸一口氣,緊張地掃視周圍,神神秘秘道:“寧大哥你跟我來!”
……
寧言還以為李太安要帶他去哪兒,誰知兩人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李府。
望著門口高懸的李府牌匾,寧言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太安啊,回個家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的……”
李太安神色一肅,小聲解釋道:“寧大哥有所不知,我現在身份比較敏感,萬一有人跟蹤我們怎麽辦。”
寧言一拍腦門,無力道:“等會你進了大門,不就被府中丫鬟仆役都看到了麽?再說你那麽鬼鬼祟祟地繞來繞去才更加可疑好麽。”
什麽叫掩耳盜鈴,欲蓋彌彰?這就是典型。
李太安呆在原地想了半天,頓時鬧了個紅臉,旋即無聲地走在前頭帶路。
兩人從外院走至內院穿過數道垂拱門,一路上明裡暗裡遇上無數試探的目光,在寧言提醒下,李太安神色如常昂首闊步,倒是沒引起任何懷疑。
最後在一座偏僻的小院面前站定。
李府的整體風格偏向豪奢,這間青磚瓦房的樸素小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院牆都開裂了卻無人修補。
寧言不明所以,問道:“這裡是?”
李太安拍了拍院牆,似是懷念道:“這是我娘住的地方。”
寧言無言沉默,李太安的娘親,也就是李和通原配夫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我對我娘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只是聽我爹提起過,當年他們剛成親那會,家裡沒什麽錢,隻買得起這間小院子。”
“後來我爹打下巨鯨幫的偌大基業,這座院子本來是要拆了重建的,只是在我娘的堅持下,小院子保留了下來,並在此基礎上擴建成現在的宅邸。”
寧言歎了口氣:“再後來呢?”
“我娘生了我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 我三歲那年的冬天,她終究是沒熬過去……”李太安心情有些低落,不過很快就打起精神:“不說這些了,我們進去吧。平時沒我爹的允許,我都不太能進來呢!”
李太安一馬當先,手掌按在院門的銅環上,就見一道暗沉的光華閃過,門後竟傳來門栓滑動的聲音,接著用力一推,院門頓時大開,內中景色顯露於兩人眼前。
和城內其余普通人家相似,布置平平無奇,只是花草修剪得異常齊整。
可剛剛踏進院子,寧言就感到一絲絲古怪,不知為何,這座院子內空氣濕度比外頭卻要高上不少,風吹在臉上有些癢,他不禁伸出手指撓了撓,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微微在意。
黏乎乎的。
跟著李太安往裡走,那離譜的空氣濕度還在上升,當兩人走進一間小瓦房時,寧言甚至覺得自己的衣服都能擠出水來。
乓!
房外傳來一聲巨響,小院的大門已自動關上。
寧言將視線移回房內,這裡頭幾乎沒什麽像樣的家具,只在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木床。
李太安走到床邊,雙手抬起床板往旁邊一掀,只見床下竟藏著一口古井!
與此同時,寧言身子忽然一顫。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你舔了舔嘴唇,貪婪的目光聚在古井上難以挪開!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事要做……你瞥了眼前頭那蠢材,殺機頓起。沒錯!只要殺了他,井底秘寶就將盡入囊中!】
【你心中毫無憐憫,眼中射出的殺意猶如實質。哼,要怪,就只能怪他錯信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