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個很整齊的,瘦金體的
“吳邪”。其中的含義昭然若是,那家夥以吳邪的身份從金萬堂那裡得到了消息,又以吳邪的身份在尼泊爾活動。
並且在炸毀馬宅之後,堂而皇之的在佛廟留下了這麽明顯的線索,絲毫沒有想過遮掩,他究竟想做什麽?
吳邪甚至隱隱覺得,自己來到尼泊爾,進入佛廟捐錢,這所有的經歷都被那個人早就預料到了,之所以留下這個名字,就是為了讓他能夠看到。
可以說那個人非常的了解自己,他一定是曾經在自己身邊出現過很長時間的某個人,會是誰呢?
吳邪的腦海中將曾經在自己身邊待過的那些人都回憶了一遍,卻沒有找到符合這一條件的人。
不對,不是沒有符合的人,而是那個人,他不敢去想。
“先生?”有人在叫他,
“這位先生,您還有什麽事情嗎?”吳邪抬眼,和尚正奇怪的看著他,身邊考察隊的人也在奇怪的看著他。
小花安排的人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歉意道:“抱歉,我的朋友身體有些不舒服,打擾到諸位了。”吳邪聽到他在自己耳邊用很輕的聲音催促,
“快走,太多人注意到你了,有什麽事稍後再說。”吳邪此刻心裡很想把這和尚綁起來好好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但理智告訴他不行。
順著扶在胳膊上的力道,吳邪轉身和小花安排的人一起離開了善堂。回到住處,那人關緊了門窗,在屋裡照常檢查了一遍,才給吳邪倒了一杯水,問他,
“吳老板,你剛才發現什麽了?”吳邪抿了一口水,頓了頓,才道:“我發現了那個假裝我的人留下的名字。”小花安排的人名叫彼得,經常在國外混跡,屬於半自由人的范疇,可以私下接活,但要以老板的任務為先,他這次來尼泊爾主要是保護和協助吳邪行動。
聽了吳邪的話,彼得立馬接話道:“需要我做什麽?”
“善堂主持捐獻的和尚有幾個,來這裡尼泊爾的亞裔面孔不多,而且是一次性捐了那麽一大筆錢,和尚們對那個人一定會有映像。”吳邪分析道。
“明白。”彼得點點頭,
“交給我去辦。”彼得不愧是小花手裡的精英下屬,執行能力很強,第二日他們去聽經結束,就有小和尚來請人。
吳邪和彼得兩人跟著小和尚來到善堂後方一個單獨開辟出來的隔間小屋,裡面早已有人等著,正是昨日主持捐錢的那位。
彼得將一個鼓囊囊的小包裹塞給那和尚,原本面無表情捏著佛珠裝矜持的和尚立即笑開了顏,
“這位先生想知道什麽?”和尚的英文講的非常不錯,吳邪和他可以無障礙交流,他直接問,
“我想知道本子上那個叫吳邪的東方人長什麽模樣。”東方人?和尚稍稍思索了一下,從抽屜裡拿出那隻記名本,找到寫著
“吳邪”的那頁,指著那個名字道:“先生問的可是這個人?”見吳邪點頭,和尚繼續說道:“那人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四五,以東方人的審美來看,長得很俊秀,眉眼舒善,是一種非常討人喜愛的長相。”吳邪一聽就知道那人依舊是用著他的臉,便又問,
“馬家宅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爆炸,你們查證過嗎?”和尚微微搖頭,
“這不是我管轄的范圍。”
“那那個人有沒有說過什麽話,你們當時交談的內容你還記得嗎?”吳邪鍥而不舍,哪怕只有一點線索,也好過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和尚仔細回憶了一下,
“那位施主出手相當闊綽,我便同他多談了兩句,畢竟像他那般的善人,我們會為他製作一面佛牌,他的名字也會記在單獨的功德簿上。”
“他詢問了我一些藏南那邊的人文佛教歷史,言語間透露出他要前往藏南墨脫的意思。”吳邪心下的那種感覺越發激烈,他已經很確定,那個人就是在等他發現這些,他知道自己一定會來到這裡,所以故意對別人透露出這些,他在誘導自己前往一個地方,藏南墨脫。
不管對方是敵是友,墨脫之行是必然。告別和尚後回到住所,吳邪立即將自己要去往墨脫的消息告訴了解雨臣,
“那個地方一定有他想要告訴我的東西,既然已知是誘餌,順著這條線走,總好過自己徒勞撞牆一無所獲。”解雨臣那邊沉默了幾秒,才道:“吳邪,可能你暫時不能去墨脫了,巴乃那邊的事情有些棘手,需要你親自去處理。”吳邪心下一跳,
“胖子出事了?”
“胖子受了點傷,他那邊也查到了一些線索,等你回來我們再詳細說。”解雨臣說道。
“好,等著,我馬上回來。”吳邪說完,就掛了電話,彼得已經開始收拾行李。
中午兩人就辭別的考察團領頭,表示家裡出了急事,他們要退出這一次考察。
在掏了一筆錢後,團長非常善解人意的同意了退隊申請,並且表示後面手續他都會替兩人完善好。
回到京城,吳邪立馬趕去解雨臣的地盤。進屋迎面他就看到胖子的脖子上掛了彩,有好幾道爪痕,看著像是被什麽比較凶猛的動物撓出來的。
“什麽情況?”他急忙問,
“你這怎麽弄的,怎麽成這樣了?”胖子有點尷尬的擺擺手,
“說來話長,你先吃飯,吃完我們再聊。”飯罷,三人坐在涼亭裡,胖子才開始講自己這十幾天的來龍去脈。
分頭行動後,胖子也戴了一張假臉,到各個以前打過交道的熟人手裡搜集有關蠍子圖騰一類的線索,打聽了兩三天,還真從一個叫蔡老九的老把頭口中得知了一個關於坐蓮蠍子的故事。
這個蔡老九是個雲滇那邊兒的老瓢把子,進去過一次,已金盆洗手多年,跟著兒孫到京城來享福來的。
胖子是在一群下象棋的老頭兒堆裡找著的這人,不著痕跡的閑聊時,蔡老九提及到自己年輕的時候,曾經遇上過一個坐蓮蠍子的土司王藏廟的事情。
“土司王藏廟?”吳邪疑惑,
“在什麽地方,哪個土司王?”胖子咬著冰棍兒,含糊道:“就在他那塊兒的,永寧土司王,不過不是歷史上的那幾個世襲王,而是民間傳說裡一個自封的蠱王。”土司制度創於雲滇,始於元代,盛於明清。
永寧土司由阿氏家族世襲,歷任22任,最後一任永寧土司名叫阿民漢,到1956年民主改革廢除土司制度時已有近千年歷史。
永寧土司是摩梭人世襲的後裔,摩梭人自稱
“納日”,是一個古老而智慧的民族,也是鹽源最早的土著民族。早期永寧土司的轄境非常大,後來土司將木裡分封給了一位藏傳佛教的喇嘛,後康熙帝將左所、前所之地賜予土司的親戚,此後永寧土司轄境大為縮小,在明中期,永寧府隸屬於蜀州布政使司。
胖子打聽到的地方是位於雲滇蜀州偏西北一帶的川西木裡自治縣,正所謂天高皇帝遠,當時的永寧土司幾乎是霸佔一方的小皇帝,甚至已經處於半獨立的狀態了,這種家族世襲的方式使得當地土司的權利實現了一種家族閉環的狀況。
據蔡老九口述的民間傳說,當時的永寧阿土司家族曾經發生過一件怪事。
“什麽怪事?”吳邪問。胖子娓娓道來,
“就是我先前跟你說的那個蠱王,據說他原本是阿土司家的小老婆生下的一個怪胎,起因是阿土司在鏟除封地的黑彝時,受到了黑彝巫師的詛咒,結果應驗在了他小老婆的肚子上。”
“當時那小老婆懷著崽,原本長老們佔卜出來是個北鬥王星,被詛咒之後,小老婆肚子裡不知怎的又出現了一個崽,在古代懷雙胞胎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又是一通佔卜,長老們就說那孩子的靈魂被詛咒分裂成了兩半,王星也變成了貪狼和廉貞,一個崽變成了兩個。”木火相生的二星原本若與廉貞祖山百裡遙相呼應,結地大貴,雖然比不上北鬥星顯貴,但也是不錯的衝勢。
壞就壞在這倆孩子的命格不平衡,一強一弱,貪狼比廉貞強,也就是說,很可能懷胎十月之後分娩,貪狼會吞掉廉貞。
就算都僥幸存活,這倆孩子以後要是生出來,廉貞打不過貪狼,就會被貪狼壓製,同時,貪狼也會因為自身的貪婪欲念而禍害眾生。
阿土司知曉黑彝巫術的厲害,因此同長老們商議,打算直接把貪狼命格的那個剛出生就殺死,貪狼五行屬木,金克木。
但巧就巧在,貪狼星狡猾詭計多端,十月分娩的時候,從阿土司的小老婆肚子裡隻生出來了一個,另一個不知所蹤了。
聽到這裡,吳邪已然明白,這就是個雙胞胎在母體內爭奪營養的故事,強壯的吸收了弱小的那個,這種的其實也算不得多罕見。
但看胖子的表情,似乎事情並不是這樣簡單。胖子緩緩道:“雖然隻生出來了一個,但其實那兩個都在。”之前就說,貪狼詭詐狡猾,他把自己藏了起來,也就是說,出生的是廉貞的殼子,裡頭還裝著貪狼的魂。
貪狼藏的太好,阿土司他們誰都沒有發現異樣,直到那個地方某一天來了一位藏傳的喇嘛佛神,他看出了那孩子身上的不同之處,便和其父商議後,將那孩子帶到了木裡,在那裡修建了傳藏廟,以善事功德來克制孩子身上的邪性。
“後來呢?”吳邪問。
“後來,自然是沒克制住唄,不僅沒管住那孩子的殺性,反而讓他變成了怪物。”胖子道。
“怪物?”吳邪驚訝,
“什麽樣的怪物?”胖子壓低了聲音,
“據民間傳說哈,那小王子變成了一個長有雙頭四臂的蛇人。”蛇人?吳邪有些疑惑,
“你不是說蔡老九告訴你的是一個坐蓮蠍子王藏廟麽?怎麽又跟蛇扯上關系了。”
“我還沒說完呢,你別打岔。”胖子飛他一眼,
“那個蠱王是蛇人,他給自個兒弄的崇拜圖騰是坐蓮蠍子,我把照片也給那老把頭看了,他說他曾經在那個藏廟裡見過這樣的圖案,我估摸著,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了。”吳邪皺眉思索了下,雪巴珠裡有蠍子圖案定不是偶然,看來這個地方他還是得親自去看一眼才行。
“你還沒說你的脖子是怎麽回事呢。”他看著胖子道。胖子咳了一聲,
“出門兒沒看黃歷,水逆了,知道消息以後我就去了川西一趟,打聽到了地方,原本打算先進山探探路的,結果撞上猴子,讓撓了兩爪子。”吳邪拉下他的衣領看了看,傷口不深,就破了點皮,也就放心了。
他問解雨臣,
“小花,你那邊查的如何,巴乃那邊具體什麽情況,是誰的人在監視胖子?”解雨臣點點頭,
“你知道廣西那邊有一部分以前是陳皮阿四的地盤,我找人查了胖子的手機以及阿貴家座機的信號,鎖定了監聽信號的大致范圍, 之後讓人易容喬裝過去查了,發現那人是你三叔手下王八邱的人。”
“王八邱!”吳邪尾音微微上揚,擰眉道,
“這孫子前段時間不是腦溢血住院了麽?潘子讓人親眼去看過了,在加護病房裡半死不活的,怎麽還能溜出來興風作浪。”
“我記得那家夥病了之後,他手下的門店都被他的乾兒子接管了,那小輩看著是個狠的,可惜有勇無謀,怎麽突然和巴乃陳皮阿四的余黨之間有聯系了。”
“這也是我要跟你說的。”解雨臣道,
“不僅有王八邱的人,還有他以前被你算計死在墓裡的那個姘頭阿紅,他的女兒陳崖香,是陳皮阿四一脈的人。”吳邪當初在二叔的幫助下處理三叔盤口那些有異心的人,那個阿紅就是王八邱棄車保帥丟出來的大棋,吳邪也趁勢收攏了阿紅手下的盤口,那一次王八邱元氣大傷,消停了好一段時日。
如今看來,和王八邱關系密切的那幫馬盤的老家夥們還是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