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燦爛、月上中天，月亮雖缺了半邊，銀光依舊如練。

　　劉宅院子裡靜悄悄的，唯有院外幾個守值侍衛遊魂一般來回逛蕩。

　　廂房裡。

　　眉娘的身材果然一流，月光映襯下，如白瓷娃娃一般誘人。

　　她傾了一下身子，右眼靠在窗紙一處破洞處，看向正房窗子，側耳傾聽了一會。

　　‘嗤。’的輕笑一聲，甜膩膩說道:“你說殿下與那什麽縣主，是不是也在乾這事?”

　　下面的劉醒怒道:“你個敗家娘們。”

　　眉娘回過頭來，嬌嗔道:“著什麽急?”

　　劉醒狠狠哼了一聲。

　　眉娘咬了一下唇瓣:“死鬼。”

　　********

　　正房裡，外間的李嬌嬌還未睡著，被子遮著半邊臉偷笑不已。

　　她緩緩掀了被子，騰起身子靠近漆味尚存的檀木雕花隔壁，裡間並無半點動靜。

　　她歪著脖頸想了想，嘴邊浮現一絲壞笑，輕啟花骨朵一般的唇瓣，低聲呼道:“四哥哥……四哥哥?”

　　“嬌嬌，何事?”

　　裡間傳來朱棣的聲音，似乎含著一絲無奈。

　　“四哥哥，夜裡涼，我這兒有些冷，能幫我叫一個火盆麽?”

　　死四哥哥，就不要你消停！她得意間，縮著脖頸捂嘴輕笑，生怕朱棣聽到。

　　“好，我去給你找火盆。”

　　朱棣應聲。

　　這大半夜的，他若是叫醒侍衛，說不定以為二人幹了什麽，需要收拾後事。朱棣歎了口氣，起身下地。

　　好在院子裡恰好有一個烤漆用的碳火盆，取來也就是了，幾步路的事。

　　借著月光，並不用點蠟燭，朱棣趿拉著鞋子開門路過外間，很好奇瞄了一眼嬌嬌。

　　嬌嬌故意緊裹著被子，裝冷。

　　朱棣蠻有當兄長的樣子，端回火盆放在床側，囑咐道:“妹妹且注意些，莫要燙著了。”

　　李嬌嬌卻呆住了，剛剛看朱棣端著火盆那一瞬間，橘黃色的炭火光亮打在朱棣高挺的鼻梁上，再配之凝重的一雙單眼皮，別提多英武耐看了。

　　李嬌嬌外表嘴不饒人，心中特別柔軟孤單，太需要英挺武邁的四哥哥來呵護她。

　　“怎麽了?”

　　朱棣見她沒回應，心中不免擔心，畢竟是自己的義妹。他放下火盆點燃蠟燭湊近一看，嬌嬌已是淚流滿面。

　　“就是冷一點，不至於凍哭了吧，來，四哥哥扶你起來。咱們妹子烤烤火，烤火就暖和了，好不好?”

　　朱棣泛起憐香惜玉之心，語氣像是在哄一個五六歲的娃娃，上前扶嬌嬌肩膀，讓她起來烤火。

　　“哇……”

　　嬌嬌哇的一聲哭出來，起身間一把甩開被子，順勢投到朱棣懷裡。

　　嬌嬌委屈極了，喜歡四哥哥這麽多年，第一次投到他懷裡。難道得到自己喜歡的人，這麽難麽?

　　她嬌小的身子，在朱棣懷裡抽動，淚水打濕了朱棣的中衣。

　　朱棣明白她的委屈是什麽，卻也無有破解之法。

　　朱棣哪能推了嬌嬌而去，隻好任由頭撲在懷裡，伸手輕輕拍拍她後背，眼中精光收斂，垂下眸子黯然道:“我……明白你的辛苦，四哥哥願為你尋一位如意郎君，一輩子嬌你、寵你，讓你快樂一生。”

　　“不好！”

　　嬌嬌忽然終止哭泣，挺直了身子，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我李嬌嬌這輩子非四哥哥不嫁，哪怕是做妾為婢，也在所不惜！”

　　看著嬌嬌的堅毅表情，

朱棣暗自心中叫苦。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怎麽?我一個小女子亦能順著本心堅守一份愛，你一個王駕千歲，大明朝最為頂天立地的男子，竟畏縮不前麽?”

　　嬌嬌嘟著花唇、皺著可愛的小眉頭，雙目微曲而視，似乎在與朱棣叫板。

　　半晌，朱棣苦笑道:“妹子這是將我的軍啊。”

　　“我不懂什麽將軍，只知道這世上什麽東西得來都不是難事，只有一個人的心、一個人的愛，才最為難得。四哥哥，你就不為我這份愛感動麽?”

　　朱棣搖搖頭，歪了一下脖頸，說道:“妹子，你說的對，一份愛來之不易，應該珍惜。可你不知道，我與妙雲在一起三年情意深厚，如今已經結為夫婦，這份愛難道不正是應該珍惜的麽?”

　　嬌嬌無比後悔的咬了咬花唇，力道自是不小，唇下深深的牙印已然滲出血絲來。

　　“我就知道，三年前我不該離開皇宮，不應該離開你。哪怕是你與徐妙雲定了親，我也不該因痛苦躲出去。就應該與徐妙雲鬥到底！”

　　李嬌嬌忽然提高了聲調，將‘鬥到底’三個字說的無比清晰。雙目爍爍放光，與男人們戰場凶狠廝殺沒什麽兩樣。

　　朱棣心中一滯， 女人為了得到愛竟也如上戰場一般，好勇鬥狠。

　　好難琢磨的女人！

　　朱棣搜索枯腸半晌，才羅列出幾句話來:“妹子，你以為做我的妻子是什麽好事麽?三年過後，我便要去風沙苦寒之地北平，做一輩子戍邊之燕王。除了屯兵種地，便是馬踏馬拉戈壁與蒙古人作戰。哪裡有江南煙雨樓台、燕語雕梁來的愜意?日子是一天天過的，不是憑著一股子意氣，任性而為的。”

　　朱棣以第三者的口氣勸慰，嬌嬌卻不吃這一套。

　　雙手攬住朱棣的公狗腰，深情看著朱棣的一雙單眼皮，喃喃說道:“四哥哥，你將北平說的如此不堪，便是隻為阻止我吧。明知北平有邊塞之苦，你為何甘之如飴?”

　　說到戍邊，朱棣眼眸瞬間變得光芒四射:“我能一樣麽?我生來便是大明朝的邊塞之王，戍邊保民便是我不可逃避的責任！再者說我本性便是尚武，驅逐韃虜使得大明朝疆土延伸萬裡，是我的最大樂事。而你不同，你是一個弱女子，身上沒有責任，隻管守著煙雨江南找你的樂子就好。”

　　李嬌嬌也來了情緒，攬住朱棣腰的雙手，忽然發力拉近，頗有幾分霸道，二人四目相對不過一拳多一點。

　　她花唇微啟，極其堅定說道:“四哥哥，你可知曉，愛人的喜樂便是我的至樂，你以戍邊守土為樂，焉知我不以你之樂為樂?”

　　朱棣心頭一震，登時雙眼皮睜大許多，盯著眼前的嬌嬌妹子看，似乎有點不認得她了。

　　李嬌嬌的一番義正言辭，使得他一時語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