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禎主仆騎著馬,沿著街道不緊不慢地走著。蘇婼也隻好讓車夫不緊不慢的跟著。
但走著走著路線越來越熟悉,竟成了回蘇家去的道路。
難道她想多了?
到了蘇家門外的街上,蘇婼喚停了馬車,看著那主仆倆駕著馬,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竟然徑直進了蘇家角門。
看來她真的太疑神疑鬼了。
等到角門完全關上之後, 她吩咐車夫:“回去吧。”
周承禮的卷宗還在燙著她的手,到底眼下阿吉的身世已經更有譜。
……
楊佑陪著韓陌站在茶館門口,等蘇婼走後,他說道:“倒是有些日子沒見奕姑娘到府上去了,也不知道近來宋家情況如何,世子不上去坐坐?”
韓陌一臉莫名其妙:“我為什麽要專門跑上去了解宋家什麽情況?我想了解宋佳什麽情況,不是派你們去打聽就可以了嗎?”
楊佑噎住,隨後壓低了聲音:“世子還不知道,下個月六部要放一批京官赴外任?”
“那又如何?”
“那樣六部就會空出一批職缺來呀!”
韓陌覺得他這樣說話沒頭沒腦地特別煩人。“這跟我有什麽關系?難道你是想讓我進六部?”
“世子當然用不著跟他們去爭!但是宋家眼下需要啊!”
“宋家?”
“對呀!”楊佑露出終於看到榆木疙瘩開了竅的欣慰,一拍大腿道:“宋家大老爺想進六部!”
韓陌疑惑了:“他不是在六科當差嗎?怎麽又想進六部?”
六科的官職級別沒有六部官員高,權力范圍也沒有六部官員廣泛,但卻是直接上對皇帝的重要衙司。對宋家這樣的清流世家來說,權力不權力的,好像他們一直也不怎麽看重。
“因為宋家跟王家交惡了。”楊佑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瞅了瞅他。
“工部尚書王慶?”
“除了這個王家,別的王家也不敢跟宋家怎麽著啊。”
工部尚書王慶,是東閣大學士,祖籍在山西,祖上很輝煌。只是中途歷經門閥鬥爭,朝代更迭,一度式微。直到本朝高祖皇帝奪得江山之後任人唯賢,王家才逐漸有了起色。
王慶是先帝潛邸裡的長史,後來成了當今聖上的先生,再後來就被重用, 掌了工部, 入了內閣。
有這樣的家史, 王慶當然不是惹是生非之輩。鎮國公與宋家大老爺宋璟是同窗,也是多年的好友,韓陌當然知道宋璟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而且兩家同朝,為官多年,多少也是有交情的。
這樣的兩家突然交惡,就真的讓人意外了。
“怎麽回事兒?”韓陌這當口不打算走了。
“景隆五年,皇上不是下令讓國史館修冊,整理整理自開國以來南北各大家族的人才錄用情況嘛。既然是劃分大家族,當然就免不了有個先後排名。
“負責編撰這套史冊的官員根據王家上交的家史,把王家排在了宋家的前頭。宋家不樂意了,他們認為王家把百年前那些輝煌擺出來,壓製他們宋家對本朝的貢獻,十分不要臉。
“當庭理論的時候,王閣老也發惱了,說宋家這麽多年白混日子了,佔著世家的名頭,卻不見給朝堂貢獻出什麽人才,根本就沒有什麽資格爭。
“宋大人應該是氣急了, 進宮尋皇上主持公道, 皇上應該也不是很想插手他們之間的扯皮,請太子出面陪著吃了兩盞茶, 又留著用了禦膳,和了半天稀泥之後結果啥用也沒有。
“於是據說這些天,宋大人就想調到六部去。
“唉,”說到這裡楊佑也歎了口氣,“讀書人最要臉面,你罵人家窮,罵人家醜,罵人家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罵他們家族和子弟。宋家上上下下那麽多人呐,這王閣老這回不是捅了馬蜂窩嘛!”
韓陌總算是聽明白了。這麽說起來他也發現了,從小就被楊夫人常常接到府裡做客的宋奕如,這幾個月確實沒怎麽上他們韓家去。
他捏著下巴,狐疑地看了一眼茶館樓上:“這麽說來,她在這裡確實不尋常?”
楊佑道:“方才世子和蘇姑娘話別的時候,張閣老府上大夫人的姨侄女、也就是巡農禦史李刻的千金到樓上去了。”
韓陌恍然:“我記得你剛才說的選調京官外任這個事,張閣老是監管?”
“沒錯!這陣子想找張閣老的人不是挺多嘛,就前些日子張閣老做壽,都是私下低調的擺了幾桌。”
韓陌抱著胳膊,沉吟點頭。一會兒他又道:“宋家的事情,難道還要讓她一個姑娘家出頭?”
既然宋奕如約的是張家大夫人的姨侄女,那這件事肯定跟宋家目前的意圖有關。
“那屬下就不曉得了。”楊佑攤手,“這些都是他們文官的事,跟咱們不相乾,屬下也就沒有去過細打聽。”
韓陌抬腳踏上落馬石,支著胳膊肘尋思片刻,隨後一拍腿道:“上去瞧瞧!”
……
包間裡的宋奕如,已經和李縵把該寒暄的都寒暄過了。
她看著對面:“上次拜托縵兒你打聽的事情,不知道可有眉目?”
李縵點頭,放下杯盞道:“我已經從姨母那裡替奕姐姐你打聽到了,正六品以上的職缺有三個,都是主事,有兩個已經定下人選,還有一個,很多人都在搶。”
宋奕如立刻道:“都有哪些人?”
“不知道。 這些朝堂上的事,姨母也不會很清楚,她就是清楚也不會隨便跟我說。”
李縵說完,又道:“這些事自然有宋伯父他們去處理,而且正六品的官讓宋伯父去當,也太屈才了。你為何要這樣費工夫?”
“還不是王家太氣人了!”宋奕如氣哼起來,“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宋家出人才的時候,他王家還窩在山西呢,這才起來多久?就耀武揚威起來了。
“父親歸父親,我哥哥已經是舉人,他也夠資格做官了。我想讓他也去六部!”
李縵雙眼一亮:“泯哥哥也要出仕?他不參加春闈了?”
宋奕如揚絹子扇著不可能有的風:“我先替他打聽清楚了再說唄!自然還得他自己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