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後背一涼,突然想到她爹和翠雲嫂子的魂魄,不由得渾身一陣戰栗,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都用別人的元神祭燈?”
“不,我用妖魂。越是法力高強的妖孽,越能激發噬魂燈強大的力量。”
方凌聽及此處才稍微松了口氣。不由感歎道:“真是一件陰邪之物,聽起來倒並非什麽好東西。”
“哦?姑娘竟如此認為?這可是我玄門中人趨之若鶩的至上法寶。”
“哦,對不起,我並不懂得這些,恕我眼拙了。”
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方凌倒是覺得餓了。今天一天便就喝了一碗稀粥,剛才一顆心懸著倒也不覺得。此時放松下來肚子裡不由一陣饑餓難耐。
不禁尷尬地咬了咬指尖,訕笑道:“公子可有什麽聊以充饑的東西?”
那人說起法寶正興致勃勃,不料方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當下便有些掃興,遂敷衍一句,“有酒。”
“那你肚子餓了怎麽辦?”
“鎮上有館子。”
“哦,這會兒可下不成館子。”方凌兀自嘀咕著。
突然又好奇地問道:“噬魂可吞噬一切魂靈,那可能吞噬山雞,兔子、豪豬的魂魄?”
那人疑惑地看著方凌,方凌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得訕笑一聲,“只是覺得這東西用來獵取小獸應該很是厲害吧?當然,如果不用元神為祭的話。”
“用它捕獵?呵呵,自然也是可以的!”
那人詫異地看著方凌,笑得有些無奈,轉而說道:
“獵取小獸這種小事,倒是無需元神,費些靈力就是了。”
說著手腕一翻,指尖幽幽浮現出些許光暈。那光暈緩緩嫋繞至那黑龍咆哮的利口處,只見一縷淡淡的青色火苗便若隱若現地浮動起來。
待方凌仔細望去,那龍口中除了利齒,卻並無燈芯。想來也是,那火也並非真正的火焰,未必就一定需要燈芯。
只見那火焰毫無煙火氣息,卻是靈異通透,妖冶異常。不似真的火焰那般閃爍靈動,嫋嫋間卻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
方凌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要盯著它看,心神恍惚間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朝著那燈火一步步走了過去。
正在方凌恍惚間,但見一隻光潔修長的手輕輕敷上眼眸。那手上氤氳著淡淡的光亮,方凌隻覺得那光亮讓人十分舒服。在手指觸碰上她的臉龐時竟情不自禁地緩緩閉上了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但覺頭腦中一陣清明,靈台頓時清醒。待她再度睜開眼睛,那人已然將手收回,心中不免一陣後怕。
與此同時,只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自旁邊的草叢傳來。只見那人手指微動,一支珠釵業已射出,草叢中頓時便沒了動靜。
方凌倒是忘了這支釵了,當時只顧著看他將老賈收入紙符揣入了袖子裡。倒不知竟將那釵子也一並收起來了,如今更是當成了趁手的暗器。
方凌也顧不得想這許多,一路小跑過去,扒開草叢一看,卻是一隻肥兔子。
方凌瞬間便將剛才的恐懼感拋到九霄雲外,喜滋滋地將那兔子拎了回來。取下自己鮮血淋漓的珠釵扔在一邊,掏出懷中一柄匕首嫻熟地剝了皮,又拎到臨近的一汪清泉邊洗了,便架在了火上。
一邊烤一邊說:“借你的酒用用。”
見那人遲疑,又補充道:“兔子肉土腥味兒重,用酒撒在上面去去腥。”
那人依言取出一個考究的酒袋,
將酒水略撒了些在兔子上。 方凌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精巧的小布包,取出裡面各色的作料,時不時地撒些在上頭。
一邊烤一邊得意地說:“我爹擅長打獵,我擅長吃,凡是嘗過我手藝的人都讚不絕口。”
“你爹不是采藥的嗎?”
“哦?呵呵……是嘛,打獵采藥不衝突啊。打獵的時常遇見藥材也會采一采的。山裡人嘛,沒那麽多講究,遇見什麽就是什麽,能賣錢就行。我們這兒向來都是這樣的。”
言多必失,方凌趕緊閉了嘴,埋頭一門心思地烤兔子。待那肥兔子烤得香噴噴油汪汪滋滋作響時,又淋了一遍酒,撒了些作料和鹽巴,就聞得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方凌取過兔子,用匕首削下一塊兒嘗了,隻覺外酥裡嫩,肉汁濃鬱,不僅入味而且滋味兒豐富飽滿,滿口留香。遂忍不住嘬了嘬手指,取下一條最肥厚的後腿遞給那人。
那人見方凌已然嘗過一塊兒,也不扭捏,接過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少時,但見那人開始昏昏欲睡,緊接著便一頭歪倒在獸皮毯子上睡了過去。
方凌慌忙將一眾作料,連同他爹的攝魂散一道收了起來。又趕緊解開白日裡的那個包袱,仔細搜索一遍卻始終不見有什麽魂器。
倘若他拘人魂魄,必定是需要魂器方可安放,可如今非但找不到魂魄就連魂器也找不著半個。
方凌轉過身來,看了看火光映照中那人清雋的睡顏。
輕闔的眼睛隔絕了冷淡的眸光,泰然安靜的樣子雖少了許多清冷涼薄。但高挺的鼻梁,輕抿的薄唇卻自帶一種威壓和氣勢,即使明知那人已被迷暈,卻讓人莫名不敢靠近。
方凌斂了斂心神,壯著膽子上前,在那人身上一番摸索,卻除了方才那盞噬魂燈之外,便只有封住老賈的那枚符咒。
方凌頓時一陣慌亂,難道已然被他煉化祭燈了?不可能的,若是那樣她爹和翠雲嫂子立刻便會咽氣。如今他們還一息尚存,魂魄一定還在。
莫非背後拘魂的另有其人?
方凌緊張地盯著漆黑光潔的燈盞,稍作遲疑後便將其收入懷中。一面打開符咒放了老賈,一面轉身一頭扎入夜色當中。
無論如何這燈都是個十分重要的物件,倘若沒有找到魂魄,按照那男子的說法這燈也可憑著一絲魂識將人的魂魄修複如初。
男子眼睫微動,緩緩張開眼睛意味深長地瞧著那黑沉沉的夜色。腦子裡回想著紅衣女子衣衫半開時不慎露出的那一片雪白以及天鵝般的頸項上那個醒目的鈴環。
“原來你在這裡。”
男子輕吐出一口氣,悠悠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