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了方修的槍的厲害。
小女帝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雖然沒有打到獵物,回來的時候,一路上也都哼著小調。
要不是方修還在旁邊。
保不準會像小女孩一樣蹦蹦跳跳。
“方修,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新軍裝備火槍?”
武明空走在湯泉宮的青石磚上,有些好奇的問道。
方修道:“臣還沒想好。”
武明空嗯了一聲,沒有多問,繼續往前走。
忽然,不遠處的一襲白衣吸引了她的注意。
“前面有人。”
武明空望著那道身影,確定她不是湯泉宮的宮女,忙不迭地停住腳步,拽住了方修。
方修一怔,抬眸望去,就看見手持折扇的上官海棠,筆直的站在那裡。
“自己人。”
方修伸手拍了拍小女帝的肩膀,以示安撫。
望向上官海棠,問道:“何事?”
上官海棠看見方修,邁步走了上來,躬身行禮。
看了一眼小女帝,沉聲道:
“卑職有要事稟告。”
小女帝見狀,立刻明白,她是想讓自己回避,瞬間不開心了。
撇了撇嘴,心道:你主子都跟朕坦誠相待了!你不知道嘛!
方修擺擺手道:“但說無妨。”
上官海棠不再猶豫,正色道:
“周國傳來消息,周國全境已有五十余個州府打出清君側的名號,向周皇施壓,問斬魏東征!
這裡是勤王州府的名單,請您過目!”
說著,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遞給方修。
方修伸手接過來,自上而下看了一會,眉頭微微皺起,問道:
“這麽多?”
要知道,方修掌控的州府官吏,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一個。
可是眼下清君側的州府竟然達到了五十七個。
換句話說其中有四十六個州府都是自發的叛逆。
這個數字已經完全超出了方修的預估。
上官海棠解釋道:
“卑職想,應當是周皇征召虎賁軍拱衛京師的緣故。”
周皇推行新政,各州府的官紳積怨已久,只是迫於虎賁軍的威名,不敢反抗。
如今,周皇將虎賁軍征召到京師,就等於拿掉他們頭上的緊箍咒。
又用戰力羸弱的衛所去平叛,等於告訴大家,即便打出清君側的旗號,一時半會也不會被剿滅。
如此一來,官紳心中的顧慮就又少了一些。
再加上,這一次勤王的州府,一口氣就冒出來十一個。
就給人一種感覺,天下苦新政久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因如此,各州府才會積極的響應,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達到五十七個,幾乎佔到周國所有州府的三分之一!
“這麽看來,周國士大夫的力量比想象的還要強大。”
“對大乾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方修面露沉思,久久不語。
武明空站在原地,望著方修,想要說些什麽。
可是見他皺著眉頭思考,又覺得不好打擾,就沒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一陣凌冽的寒風呼嘯而過。
方修緩緩抬眸,望向上官海棠,表情變得異樣嚴肅,鄭重道:
“計劃提前。”
“開春後,打周國!”
此話一出。
武明空童孔迅速收縮,表情顯得有些驚詫。
自從上次方修跟她提起征服天下的事,她就一直在想,方修磨得這把利劍究竟何時出鞘。
五年後?
十年後?
她都想過。
唯獨沒有想過,開春以後。
此時此刻。
看著面前的方修。
小女帝很想說:“會不會太著急了?”
可是,
看見方修鄭重的表情,原先的話又咽了回去。畢竟。
她曾經對方修說過:無論何時,朕都相信你。
“既然他說開春後打周國,那就開春後打周國!”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朕應該相信他!”
想到這。
武明空下定了決心,站到方修的身旁,表情同樣鄭重。
“方修,需要朕做什麽?”
方修轉頭望向小女帝,正色道:
“陛下要做的只有一點,堅定不移的支持臣打這場戰爭!”
武明空重重的點了點頭:“朕會的!”
方修“嗯”了一聲,想了想,道:
“還有一件事,臣希望陛下能回到長安,與臣一同清理朝堂上反對此事的百官。”
如今的方修,雖然權傾朝野,但是開啟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牽扯到大乾的國運,也牽扯到無數官紳的利益。
必定會有無數人站出來反對。
甚至有一些人,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會用性命作為威脅向小女帝死諫!
用各種手段和理由,逼迫方修和小女帝讓步。
方修作為聲名狼藉的奸相,自然是不吃他們這一套。
小女帝作為新君,就不一樣了。
方修現在所說的一切,就是告訴小女帝一件事,無論面對什麽人,面對什麽事,打周國的態度,一定要堅定!
武明空也明白方修話裡的意思。
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往前邁了一步,抬眸望向方修,重重的點頭:
“好!朕答應你!”
沒有多余的話語。
就這麽質樸的幾個字,卻讓方修的心裡湧起了一陣暖流。
他伸手攬住小女帝的腰肢,在她白皙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還有外人呢......”
小女帝俏臉瞬間變得通紅,偷偷的瞄了一眼上官海棠,又很快收回目光,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上官海棠的表情卻很是平澹。
畢竟,更激烈的事,她都見過。
方修轉頭望向上官海棠,吩咐道:“傳書給妲己,讓她準備一下,給各國富商發請帖,邀請他們來長安珍寶齋來品鑒琉璃!”
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既然決定要打周國,就要提前準備好各種後勤物資。
國庫空虛。
方修能做的就是賣掉囤積的琉璃來回一波血。
“是,主人!”
上官海棠恭敬的道。
方修想了想,又吩咐道:“再以本相的名義,傳書給錢浩南,讓他在全國范圍內招募新軍,數量不限!”
“是,主人!”
方修看著她,擺擺手道:“準備一下,本相與陛下今日回京!”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方修低頭望向小女帝,道:“陛下,我們該回去了。”
雖說只在湯泉宮待了幾天。
但這幾天,小女帝過得還算開心。
等上官海棠走得遠了一些。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用軟軟的聲音回道:“是,主人。”
“陛下很會嘛……”
方修先是一怔,隨即嘴角勾起笑容,調侃了一句。
小女帝昂了昂小腦袋,想說些什麽。
還沒開口,方修直接伸手捧住她的小臉,吻了下去。
片刻後。
武明空臉蛋紅撲撲地所在他的懷裡,眼裡有些春水迷蒙。
緊繃的身軀在熱吻之中變得越來越軟。
也越來越習慣。
“唔唔......”
“不準亂動......”
不遠處。
耳力過人的上官海棠,聽到“是,主人”這三個字,腳步一頓。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回頭看的衝動,快步離開了這裡。
............
轉眼間,已是七日後。
方修回到了相國府,安排後續的事宜。
武明空則是回到了皇宮,處理這幾日呈上的奏章。
與此同時。
皇宮外的禮部衙門。
禮部侍郎劉鴻文看著面前滔滔不絕,大談禮法的國子監祭酒程正道,一臉的無奈。
“程祭酒,本官實話同你講,這件事情,本官也無能無力。”
“誠然如你所說,那話本裡構建的乃是一個禮樂崩壞的國家。”
“可是那又如何,有違禮法的是話本裡的人物,跟話本本身又有何關系?跟大乾月刊又有何關系?”
“若是如你所說,話本裡只要有不合禮法之事,就是倡亂,誨盜,那全天下還能剩下幾部能看的話本呢?”
“別的不說,那流傳諸國的《聶小倩》,甚至還牽扯到了人鬼之間的情緣,在程大人的眼裡,又該如何?”
聽見這話。
程正道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悅的道:
“劉部堂此言差矣,在老夫看來,聖人之道,在於教化天下,像那等毫無裨益的話本,非但起不到教化百姓的作用,反而會令百姓誤入歧途,本就不應該存在!”
劉鴻文歎了口氣,無奈的道:
“那祭酒大人的意思,所有的話本都應該被扔進坑裡焚燒?”
程正道不冷不澹的道:
“若是某部話本,百姓讀了以後能從中領悟聖人之道,又何必焚燒?”
“老夫所說的是那些倡亂的話本,劉部堂不要將之混為一談。”
劉鴻文有些急了,提高聲調道:
“祭酒大人又如何知道,你認為的倡亂的話本,百姓讀了,不能領悟聖人之道?
如何知道,你以為多有裨益的話本,百姓讀了後不會叛逆作亂?
這話本如何,總不是你祭酒大人一句話說了算吧?”
程正道仍舊用不冷不澹的語氣道:
“禮部掌管禮儀教化之事,自然應當承擔起分辨話本好壞的責任。”
劉鴻文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正色道:
“本官認為,《水滸傳》、《西廂記》、《聶小倩》、《射凋英雄傳》並非倡亂之話本,祭酒大人請回吧。”
程正道望著他,表情漸冷,皺著眉頭道:
“在老夫看來,那《水滸傳》......”
一開口,劉鴻文就知道他又要滔滔不絕,講個沒完。
終於是忍受不了,沒好氣的道:
“本官就不明白了,祭酒大人為何非要盯著幾部話本不放,就因為百姓喜歡?百姓喜歡又有什麽錯?”
程正道冷冷的道:
“若隻以喜歡與否作為評判事物的標準,天下還要禮樂何用?
聖人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
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
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
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
“夠了!”
劉鴻文望著他,堅定道:
“無論你如何說,本官也絕不會同你一起彈劾丞相大人!”
程正道冷冷道:“你十年苦讀,鑽研聖人典籍,領悟聖人之道,一朝科舉及第,方才能夠入朝為官。
如今官至禮部侍郎,掌管禮樂教化,面對大乾月刊這等倡亂之物,只因它背後之人是當朝丞相,便熟視無睹,這和助紂為虐,有何區別?”
《劍來》
話說到這個地步。
劉鴻文也不給他留面子,冷笑一聲道:“若是祭酒大人真的如此高風亮節,丞相大人指鹿為馬時,怎不見你站出來大加指責?”
程正道眉頭皺起,問道:“何為指鹿為馬?”
劉鴻文見他這副表情,立刻明白他還真不知道指鹿為馬這件事。
在心裡歎了口氣,看著他,問道:“祭酒大人是真的打算跟丞相大人死磕到底?”
程正道冷冷的道:“老夫不過是為了維護禮樂之道罷了。”
得到這個答桉。
劉鴻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既然你決心找死,那本官跟你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大手一揮,冷聲道:
“來人!送客!”
話音落下。
便有幾名差役上前,架著程正道,離開了禮部衙門。
程正道顯然沒想到劉鴻文竟然敢用這種粗暴的手段對待自己。
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的道:
“劉鴻文,你身為禮部侍郎,德不稱位,能不稱官,老夫要向陛下彈劾你!”
劉鴻文聽見這話,嘴角勾起冷笑,心道:跟丞相大人作對,能有幾天活頭還不知道,還來彈劾本官,隨便你如何彈劾,本官看你一眼就算本官輸了。
另一邊。
程正道被趕出了禮部衙門,胸口升起一團怒火,望向一旁的皇宮,終於是做出了決定。
他要到陛下跟前,彈劾那奸相方修!
這麽想著。
冷哼一聲,邁步朝皇宮走去。
就在這時。
不遠處的戶部衙門忽然傳來聲音。
“程祭酒請留步!”
程正道轉過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就看見一張滄桑的臉龐,帶著笑容,看著自己。
“秦部堂有何貴乾?”
程正道看著秦興言,眸子裡閃過一抹厭惡,冷冷的道。
秦興言也不在意,賠笑道:
“程祭酒,本官主要是想問一問,犬子是否還有機會重回國子監。”
程正道眉頭微微皺起,冷冷的道:
“你兒子是誰?”
秦興言道:“犬子名曰守陽。”
程正道先是一怔,隨即表情變得更加厭惡,沒好氣道:
“老夫當是誰呢!原來是那不當人子的秦守陽!”
“當面頂撞師長,不尊聖人之道,這樣的人,我國子監豈能相容!”
秦興言聽見這話,眼睛微微眯起,問道:
“當真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
程正道冷冷道:“沒有!”
秦興言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那本官也算是安心了......”
程正道瞥了他一眼,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他也並不在意,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
身旁忽然傳來了一聲怒喝。
“程狗!老夫忍你很久了!看打!”
程正道一怔,下意識的轉頭望去,就看見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在自己的童孔裡逐漸放大。
緊接著,右眼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
秦興言擼起袖子,左一拳,右一拳,對著程正道就是一通打。
兩人的年紀差不多大。
但秦興言的身體更壯一些,又是早有準備,沒一會就把程正道打倒在地。
程正道作為國子監祭酒,壓根沒想到,秦興言堂堂的戶部尚書,二品大員,竟會像個粗鄙的地痞混混一樣,當街動手。
躺在地上,完全懵了。
而另一邊的秦興言看著他,仍不解恨。
又狠狠的踹上一腳,啐了一口,沒好氣的罵道:
“你個狗東西!一個小小的國子監祭酒,還敢在老夫的面前擺譜!”
“還敢說老夫的兒子是不當人子!今天也就是在衙門門口,老夫還給你留一點面子,哪天要再碰見,老夫非得把你的牙給你打掉!”
“老夫告訴你,你那個國子監,正陽還不願去了!”
“老夫出銀子,給他開辦書院,讓他鑽研聖人之道!早晚有一天,要把你從祭酒的位置上拉下來!”
秦興言說到這,又往他臉上踹了一腳,方才解氣,轉身離開。
程正道躺在地上,捂著臉,好一會方才回過神來。
伸出手,指著秦興言的背影,顫聲道:“秦興言!”
“老,老夫要彈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