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要跟郕王當眾爭執了吧?
朱祁鎮坐在鋪了華麗瓦剌地毯的禦輦內,心中萬分掙扎的想著。
禦輦走在黃土鋪就的官道上,車輪磕磕絆絆,車駕不斷發出咯咯噔噔的聲音,正如朱祁鎮此時七上八下的心情一般。
這事兒實在是太讓人無語了。
朱祁鎮又問了袁彬,任禮,他們各執一詞,有的說蘇城能瞪死人,有的說不能,但是就連說蘇城瞪不死人的任禮也承認,蘇城瞪眼時散發的威勢確實很攝人。
朱祁鎮就更猶豫了。
掀開車駕的簾子,朱祁鎮問了旁邊騎馬跟隨的任禮:
“寧遠伯,你說蘇城的威懾嚇人,會不會是蘇城沒對你用全力?”
周遭的侍衛都看向任禮。
任禮頓時臉憋的通紅,張口想要回答,可是想到自己的臉面,頓時就有些不情願,可若是說假話,這裡周遭都是忠國公的眼線。
若是待會兒忠國公找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面說任禮你說我瞪不死人,那咱倆來試試。
想到蘇城那次怒瞪自己時候的情形,任禮就有些發怵。
“有可能沒有盡全力,臣當時只顧硬抗壓力了,不清楚忠國公有沒有全力出手。”
看著禦輦內的太上皇,任禮語氣艱難。
禦輦簾子落下,任禮隻覺臉龐火辣辣的,好像周遭的侍衛親隨都對自己指指點點,說著自己不如人的話,面子都丟盡了啊。
任禮勒住韁繩,從親衛手裡接過一份文書,掃了一眼,心中的怒意就更重了,隨手把文書一折,將臉龐上的汗水擦拭乾淨。
隨手把文書丟給親衛,看著禦輦後帶起的灰土,任禮一字一句的對親衛說著:
“你去告訴張軏的人,老子這次若是落不下實職,就投向忠國公,當今陛下,我就不信了,我堂堂軍功起家的伯爵,當今陛下會將我往外推。”
親衛應了一聲,撥轉馬頭,去了。
任禮催動馬匹,追上了禦輦,目光掃過道旁的農田,田裡一片青翠,玉米已經開始抽天穂,經歷去年那場血火大戰,今年終於是個豐收的年景了。
多虧了蘇城能把蒙古人趕出京師之地,否則這兒說不定已經是蒙古人的牧場了。
任禮心中這樣想著,隊伍轉過一道拗口,就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平原,遠處,一處大城如同龐然大物蹲盤在大地上一般。
京城,終於要到了。
十裡亭處,禮部的官員已經在等待了,隊伍中,有兩騎快馬上前,與禮部的官員接洽,隊伍繼續前行。
任禮想著昨日陛下龍顏大怒,吼聲半個營盤都能聽到的場景,心中不禁有些七上八下。
太上皇今日肯定會與天子爭執,到時候爭執的越厲害,從屬於太上皇一系的勢力就能拿到越多的好處。
但是今日太上皇連續幾次問了蘇城的事兒,任禮有點吃不準,太上皇是不是害怕蘇城了,若真是如此,蘇城鎮住太上皇,那這次的爭執無疾而終。
自己這從屬太上皇的武將,怕不是要被派去守城門。
遠處,浩蕩的號角聲響起,恭迎太上皇的隊伍散開,顯出了內裡的百官,緋紅藍青,各色官袍幾乎要晃花了人眼。
百官之前,身著明黃團龍袍的朱祁玉卓然而立,靜靜的看著迎面而來的禦輦,那裡是自己曾經畏懼害怕、向往佩服的哥哥。
現在,自己是大明的帝王,是大明中興的君主,本不應該再畏懼,但是心中總是沒來由的有些沒底氣。
朱祁玉的心虛落在了旁邊隨侍的成敬眼裡,他低聲提醒了皇帝:
“陛下,忠國公到了。”
朱祁玉聞言一個激靈,
看到了自禦輦後驅馬而出的蘇城與張石頭,只見任禮還想要說什麽,被張石頭的馬匹一擠,就落到後面去了,與禦輦並轡而行的,就只有蘇城一人了。突然,禦輦停了下來,在沒有到達禮部儀注指定位置的時候,禦輦停了下來。
蘇城翻身下馬,禦輦簾子掀開,朱祁鎮從車上下來。
看到遠處的文武百官,朱祁鎮有些惱火,這還沒到地方,怎麽就停車了,難道讓自己走過去嗎?
麻蛋,這是蘇城的警告。
“太上皇請。”
身旁響起溫和,但聽在朱祁鎮耳邊,如同惡魔一般聲音。
朱祁鎮轉頭,就看到一身武勳常袍的蘇城,心中的怒意如同夏至天的冷風,立時就被炙烤的一乾二淨。
他在臉上扯出一點點苦笑:
“走,走。”
朱祁鎮感覺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被蘇城逼著在向前走。
終於到了禮部儀注標注的地方,朱祁鎮隻覺胸口有些氣悶,喘氣都有些困難,就更不要說什麽爭執了。
“陛下。”
“皇弟。”
朱祁鎮與朱祁玉相互見禮,空氣一時間有些凝滯。
周遭的文武百官, 侍衛京軍、錦衣衛東廠番子,就連旗杆上飄揚的戰旗,彷佛都安靜下來了。
旁邊的於謙手心捏了一把汗,太上皇可千萬不要與皇上因為禮節起爭執啊,這可是動搖朝廷根基的事兒,周遭的百姓們可都在看著呢。
禮部尚書胡濙更是把胡子扯掉好幾根,可千萬不要起爭執啊,文武百官都在呢。
王直老神在在,只是微微躬身,他是騎牆派,無所謂誰好誰壞,只要不破壞自己的利益,那就是朋友。
都禦史王文卻是眉頭緊皺,看了旁邊的蘇城,這小子怎麽也不用點辦法,讓太上皇服服帖帖的不就好了,現在皇上下不來台,對大家可不是什麽好事。
朱祁鎮確實想要爭執一下,在稱呼上見個高低,老子是太上皇,是君父,你小子就算現在是皇帝,那也是臣。
老子叫你皇弟,你得應著,叫你跪迎,你就不能站著。
看著眼前面色頗不鎮靜的朱祁玉,朱祁鎮心中的得意又被喚醒,他冷哼一聲,就想斥責朱祁玉兩句,好讓朝臣們知道,自己也是能發聲的。
“太上皇,請。”
蘇城的聲音再次響起。
朱祁鎮臉色一頓,想要說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裡。
蘇城他想幹什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竟然敢如此催促於我,難道他敢逼朕?
朱祁鎮心中惱怒,但是又有些畏懼蘇城,害怕他當場怒起,瞪自己一眼,朱祁鎮確實有些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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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一步,朱祁鎮對朱祁玉低語一句:
“你養了條好狗!”
朱祁鎮臉上滿是不忿與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