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
早上收到了鍾樂怡的回復,顧允沒有急著回消息,起床洗漱吃早餐準備軍訓。
九月的江城,酷暑下的軍訓一般人可扛不住,每年都有人中暑暈倒。不光是女孩子,男生也有不少人中途退出。所以吃早餐就顯得格為重要,賴幾分鍾床很可能導致血糖不足暈倒。
站軍姿,踢正步,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跨立。前世一直有健身習慣的顧允做起來毫不困難。
管理學院的男女比大概在4:6,同一個區域的法學院更是達到了3:7。教官還算比較通情達理,只要有間隙就會讓大家去陰涼處休息。
休息時候也沒閑著,大家圍坐一圈拉歌,顧允跟著大家一起唱軍歌,久違的集體榮譽感湧上心頭。
時間到了傍晚,軍訓臨近結束,又到了拉歌時間。
南湖大學有個慣例,很多優秀的戶外社團會在軍訓時候就搶先去操場上招新,比如舞蹈類和音樂類社團,堪稱戶外王者,每次學長學姐出手招新都能吸粉無數。
兩個學院方隊圍成相鄰的兩個半圈,從團結就是力量唱到咱當兵的人,軍歌儲備已經見底。
“法學院來一個,法學院來一個!”管理學院男生多一些,開始大膽調戲對面的方隊。
見對面不接招,管理學院的方隊自己玩了起來,除了幾個想要表現自己的新生主動出來唱歌,教官動員無果,靈機一動,開始做遊戲。
黑白配。
輸家出來表演節目,遊戲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被抓到學生的才藝簡直花樣百出,唱歌就不提了,街舞、魔術、相聲、講脫口秀,甚至還有人就地取材,借招新社團的樂器一展身手,學長學姐也樂於當個觀眾。
黑白配玩到第二天的時候,抓到了法學院的一個女孩。顧允和劉易升看著眼熟,原來是鍾樂怡的室友喻甜。
“大家好,我是法學二班的喻甜,你們可以叫我甜甜。”
喻甜大大方方,也拒絕了旁邊學長伴奏的邀請,選擇清唱。
都可以隨便的
你說的我都願意去
小火車擺動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
你說的我都會相信
因為我完全信任你
細膩的喜歡
毛毯般的厚重感
曬過太陽熟悉的安全感
分享熱湯
我們兩支湯匙一個碗
左心房暖暖的好飽滿
我想說其實你很好
你自己卻不知道
真心的對我好
不要求回報
愛一個人希望他過更好
打從心裡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
一首《暖暖》徹底融化了兩支方隊,喻甜本來就是標準的甜美少女掛,160左右的身高,搭配著圓圓臉蛋和可愛髮夾,平時說話就是蘿莉音調,一開口唱歌卻意外地中氣十足,高低音轉換堪稱巧妙。
坐在地上的圍觀群眾反應強烈,口哨聲和掌聲此起彼伏。
“我想我是戀愛了。”
劉易升捂著心口,一臉桃花,望向顧允說道。
“老四,你幫幫忙,我想要她的聯系方式。求求你老鄉好不好!”
夕陽西下,操場上洋溢著新生的荷爾蒙,教官早就退居幕後,默默看著這群孩子嬉戲打鬧。
“管理學院來一個,管理學院來一個!”誰說大學只有男生愛起哄,此刻對面的女生們也不甘示弱。
這邊方陣傻了眼,喻甜珠玉在前,誰都不好意思再上去表演。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眼看著氣氛快要從高潮逐漸下落到冰點,依然沒有人站出來。
“學長,借吉他用一下。”顧允走到隊伍邊緣,和翹著二郎腿在一邊品評美女新生的幾位學長開了口。
“喏,拿去,加油發揮~”學長向顧允眨了眨眼。
站在兩個方隊面前,打開包裡的吉他,撥弄一下琴弦,顧允長吸一口氣。
兩世為人,顧允其實依然沒有習慣這種聚光燈下的場景。
但是他不打算再逃避下去了。
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想起了無數次有機會選擇的自己,想起了逃避後不甘心的自己。
世界上最令人難過的事情不是能力不足的老實人,而是明明可以不當老實人。
“我叫顧允,公共管理一班,大家呼聲這麽高,我也獻個醜吧。”
“這首歌,取材於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我從沒有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
也沒有見過有人在深夜放煙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
你什麽都沒有說野風驚擾我
......
對面的法學院方隊鴉雀無聲。鍾樂怡為了不影響視線,把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眼波流轉,好似有繁星在其中明暗閃爍。
他還會寫歌?還能彈唱?鍾樂怡雙頰微紅,感覺自己重新認識了這個老鄉。
......
三千裡,偶然見過你
花園裡,有裙翩舞起
燈光底,抖落了晨曦
在1980的漠河舞廳
如果有時間
你會來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見我的話
請轉過身去再驚訝
我怕我的眼淚我的白發像羞恥的笑話
......
歌聲伴隨著最後一個吉他音戛然而止,身邊的兩個方陣一片寂靜,一分鍾後,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
“我草,老四牛逼啊!”幾個室友把手都拍紅了。
不少人都在喊安可,顧允笑了笑,把吉他還給目瞪口呆的學長。
“學弟,要不要加入我們社團,迎新晚會可以內推!”學長趁熱打鐵。
“我回去考慮一下啊,學長,謝謝肯定。”
法學院方陣中間位置,同寢室的女生坐在一起,喻甜摟著鍾樂怡的肩膀笑成一團:“還說不想談戀愛,樂怡眼睛都發光了!”
“別扯,我就是覺得這個歌詞寫得好浪漫。”鍾樂怡連忙去堵對方的嘴。
“啊...你別堵...還不讓人說了...唔”
遊戲繼續著。但這首歌卻沒有被人忘記。
“你說的那個淒美的愛情故事是什麽?”
食堂檔口,鍾樂怡主動端著盤子坐過來,她應該剛剛洗過澡,穿了一件碎花長裙,踩著木屐就出了門。風裡除了飯香,還有她濕潤發梢間的香氣。
“三十多年前,有個老人叫張德全。”
鍾樂怡聽得很認真,翹挺的鼻尖上沁出一滴汗。
“......一場大火,讓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後來老人沒有再婚。他常在舞廳或街邊獨舞,懷念年輕時兩人飄揚起舞的時光。”
顧允邊吃邊講完了整個故事,偷偷夾了好幾口對桌的菜。
“這就是上一輩人的愛情嗎?不過你好厲害啊,能把這個故事寫成歌講述出來。”
女孩已經忘了吃飯,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欲望只要幾分鍾就能平息,愛意卻要無數個晝夜才能忘記。”
顧允擦了擦嘴,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