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您替我推演一下……大乾的龍運。”
鎮北王的話語很輕很澹,但卻又像是具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
這其實也是他心中一直思慮的事情……
當初,父王嚴棟離世前,強調“大乾龍運未絕”。
鎮北王想要知道,這龍運如何才算斷絕?
自己,又何時可以起兵南下!
張氏聞聽鎮北王所言,一時怔住。
良久,她才鄭重回應道——
“王上,天機,是不能泄露的。”
“……何況,一個龐大王朝的龍運,更是屬於天機中最高深莫測的一部分。若是強行推演,只會受到天道反噬。”
“推演不了嗎?”鎮北王喃喃自語,隨後一笑,“真是可惜。不過,天道反噬……”
鎮北王說著,他想到了自己與這方世界意志、也即是那所謂天道,二者之間的特殊關系。
“娘親?!”
張春華似乎想要幫助鎮北王相勸,但欲言又止。
張氏見狀,一時心軟,隨後不由說道——
“好吧,雖然,王朝的龍運無法直接推演預測,但是,或許可以換個方向試試?”
“換個方向?”
“我可以,幫王上您推演一下,大乾皇帝趙普瑞的龍運如何。”
“哦?這樣,難道就不算泄露天機了嗎?”
鎮北王說著,發自真心,“……作為女婿,本王並不希望您會受到反噬。”
“倒是多謝賢婿如此關心。”
張氏微微低首表示感謝。
“不過放心,個人與王朝之間的差距猶如鴻溝,隱約窺探一點,不成問題的。”
張氏答應推演龍運之後,她轉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提道——
“但是,我也還是有一個要求。”
“您盡管提。”
“賢婿放心,我自然是不會為難你的。”
“……只是這佔卜龍運一事,對於星象場地的要求頗高。”
“沒問題。”
鎮北王徑直答應了下來。
“……燕北王宮之中,有一座星宮,雖不敢稱比得過【聽雲閣】,但想來,也是當今天下前三之列的。”
“……那裡,也是最適合觀測星象的地方了。”
鎮北王說話間,微微揮手,便是有宮中暗衛出現。
暗衛恭敬行禮,隨後徑直帶領他們前往了燕北王宮觀測天象的星宮。
星宮轉眼便到。
這裡是專門為佔卜師所準備的宮殿。
整座殿宇按照奇門八卦所建築,更是輔之以星辰之學。
殿內有各宗各派不同佔卜師使用的法器,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鎮北王、張春華、張氏三人進入其中。
其余人則是等在星宮外面等候。
當年輕鎮北王詢問張氏是否還需要什麽輔助法器時。
張氏徑直擺手,十分豪氣且自傲地回答道——
“只有低級的佔卜師,才需要依賴那些所謂的佔卜法器來為自己做法。”
說話間,張氏徑直來到了星宮大殿中央。
她拿起星宮內的一些紅線、漆墨。
紅線纏繞在星宮紅柱之間,漆墨寫下了一些【聽雲閣】佔卜師常會用到的象形文字。
快速做完了這些,張氏來到大殿中央。
由於星宮的特殊構造,這裡面的光芒多呈現瑩藍之色。
張氏雙手緩緩舞動,虛影之間,有高級佔卜師的強大靈力湧出。
頓時,宮宇外面明明還是白日,但是此刻,卻是仿佛有夜空星光自天外照射進來。
無數星光通過紅線漆墨聚集在星宮之內,最終匯集於張氏周圍。
刹那間,忽有一條巨大的瑩藍龍首出現,龍首咆孝,隨後消失。
一道瑩藍色光幕,自原本龍首咆孝之地中出現。
只見光幕上有神秘文字緩緩浮現。
鎮北王幾步上前。
他試圖去察看這些文字,但這些文字卻並不是大乾的文字,也不是這世間任何使用的文字……晦澀難懂,就像是天書文字一般。
不過,隱約之間,鎮北王仿佛看見了如有實質一般的畫面出現在眼前——
鐵蹄奔踏。
金戈鐵馬。
他看見了金陵城被南方軍隊攻破,而非是鎮北軍所為。
張氏動作緩緩停止。
瑩藍色光幕逐漸消失。
“趙普瑞是天意注定的帝王,他的余生都將是大乾君主,直到死亡。”
“……聖皇死而地分,世間大亂,戰火連天,而後,天下大同。恰如當年上古先秦時期一樣。”
張氏微閉雙目,冥神感應,輕緩說著。
話音剛落,鎮北王徑直道——
“也就是說,趙普瑞不會死在本王的手裡?”
鎮北王語出驚人。
一旁張春華聞言,都是眼神微動。
而張氏卻仿佛早就知曉一般,沒有絲毫驚訝之情。
“趙普瑞,應該是如此。他的生命線一直伴隨著龍氣,不會死在他人之手。”
“……但是,我也看見了另外一種虛無的可能,那是一種陰暗之線,就像是借屍還魂,又像是延長了生命了,但是那時候,生命線上的金色龍氣已然消失。”
張氏的話語雲裡霧裡。
就連自認為最了解她脾氣秉性的張春華,也是聽不出絲毫意義。
鎮北王倒是顯得頗為冷靜,“欲要大治,必先大亂。”
“……我在剛剛的文字之中,看見了金陵城被攻破,這又代表著什麽?”
張氏聞言一驚,“王上……您說,您可以從這些文字中看見畫面。”
“嗯,但只是一些虛幻至極的幻影罷了。”
張氏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鎮北王。
她甚至開始圍著鎮北王的身形轉圈,細細打量。
良久,張氏才開口說道——
“若是這樣,王上,您說不定,天生就是成為佔卜師的料……”
“當年,師父她……不,是前一任聽雲閣主,收了我與顏斐二人為關門弟子的時候,就曾當著我們的面,推演過旁人的命運,那是我與顏斐第一次見到這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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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聽雲閣主說,我與顏斐是天資最為出眾的二人,因為我們不需要經過【聽雲閣】的訓練,就可以簡單辨識出這些文字的意義,其中,我甚至能夠感知到這些文字的生命。”
“比我更強的一類,是可以直接看見文字背後的畫面。”
“只有那些被天意所卷顧的存在,才能夠看見這其中的畫面,那也將會是最適合成為佔卜師的。”
“可惜,王上您沒能自幼培養,不然,您的佔卜師成就,恐怕只有當年仙人時期的【摘星閣樓】之主林月義,才能與您相提並論吧。”
鎮北王表示有些沒有想到。
他雖然曾經對佔卜師這一職業十分好奇,但從未想過,自己會是最適合成為佔卜師的一類人。
金陵城被南方軍隊攻破……
張氏說,“這是王上您,從天意中看見的未來。”
“會是一定發生的嗎?”鎮北王好奇詢問。
“一定會發生的。”
張氏肯定回應。“……只是,人力終究有限,天意窺探一孔而難以知全貌。”
“……未來的這一幕,不一定就是我們現在所聯想到的那一幕。”
……
星宮推演後。
鎮北王想要讓張氏擔任燕北王宮的星宮長,這個位置一直以來都是懸空的。
張氏本想拒絕。
但在張春華的勸言下,以及有可以經常跟自己的外孫以及外孫女在一起的誘惑,她最終答應了下來。
星宮長的蔚藍底色,華麗非凡。
張氏穿上,倒也著實有了些高級佔卜師的風采與氣度……
果然是人靠衣著馬靠鞍。
因為北地還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鎮北王很快便是先行離開了此處。
他讓張春華帶著張氏在王宮內隨意參觀。
王宮主殿。
長桉上,滿是關於這一次收復遼東之後的系列事情文書。
遼東之地,大乾還未有正式分封給鎮北王的麾下。
但是,也已經是實際掌控在鎮北王的手中……
關於遼東,其實鎮北王本不準備這麽快拿的。
此處自諸國混戰時期便是被東胡奪去,長時間未有收復,其上原本的防禦北方的工事早已被全部摧毀。
遼東只是東胡原本控制地域的五分之一不到。
並且,遼東深入北方,幾乎被金國勢力包圍其中。
分兵駐守,將會是一件難事。
遼東多是山地與平原交錯。
鎮北王突然想到,自己當初為了請麒凌與阿摩羅相助,而答應給予他們豐厚的報酬。
如今,阿摩羅的報酬都大多交托完成了。
但對於麒凌,似乎還差最後一件事情沒有完成……
他們獸族想要一塊棲息地。
遼東的絕對主權依舊是鎮北王的,它依然在鎮北大軍的統領之下。
但是,鎮北王打算將遼東的山地分享給麒凌,讓他們獸族在此地棲息繁衍。
並且他願意與獸族結成攻守同盟。
在必要時刻,互相守衛。
如此一來,既完成了當初答應麒凌的條件,也可以大大減輕遼東的守備壓力。
若是麒凌不答應,那麽,是他麒凌自己拒絕的,就怪不到本王的頭上。
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完成了當初的承諾。
以後,麒凌也沒理由打北地的想法。
年輕的鎮北王心中想著,一時間不由覺得自己真的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政客了。
畫大餅、打太極與推卸責任這一連套招,玩得賊溜。
……
翌日來臨。
海船起航。
鎮北王私下離開了燕北王宮,走海路,前往位於東南方向的蓬來諸島。
那是他與南方兩大藩王約定的私下會面地點。
此次私下出行,主要是為了會見南方藩王、解決軍糧之事,並順帶完成一些其余小事。
巨大海船之上。
葉長天身為如今鎮北軍中新一任的高級將領,本是應該率領新軍駐扎訓練的。
但此次,葉長天當時無意聽見王上出行的消息,竟是主動請纓,率領著三百名虎嘯營軍士隨行拱衛王上,猶如護衛長一般。
鎮北王當時答應了下來。
但是心中,卻還是不由有些疑問——
“聽聞,這段時間,幾乎所有鎮北新軍的營內將領,都在全力以赴、加緊訓練自己的營中軍士。其中,滅陵的龍驤營最甚。而唯獨長天你的虎嘯營,好像一直都很輕松。”
……甚至是懶散。
鎮北王的話語並未有說得太重。
而葉長天則是立即恭敬抱拳,回答道——
“長天對於練兵之法,與李將軍等人理解的有所不同,對於新軍,過於嚴苛的訓練,並不一定就是最佳。”
“嗯。”
鎮北王簡單回應,極為放心地說道:“各有所長,我相信長天你的判斷。虎嘯營在你手上,想來定不會辱沒鎮北軍的威名。”
葉長天深深抱拳應是。
海風吹來。
“長天,我們,似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單獨相處過了。”
鎮北王突然感慨說著。
此刻,寬闊的海船甲板之上,也只剩下了他與葉長天兩人。
“回王上,很長時間了,好像……從當年江家武場之後,就是一直再未有如此單獨相處過。”
“還記得當年,在江家校武場裡,你我二人單獨相處,如今回憶起來,仿佛就在昨日。”
“時光飛逝,不舍晝夜。”葉長天應承著。
而鎮北王,也是在此刻突然想起,自己當初在校武場說過的話——“只要等你痊愈歸來,我身邊的‘近身護衛長’一職,將一直為你葉長天留著。”
鎮北王好像突然明白了葉長天主動請纓過來護衛的緣由。
沒想到當初為了給葉長天加油鼓氣的一句話語,對方倒是記憶深刻。
想到這裡,鎮北王不由覺得,有點想要補償對方的心理。
他裝作漫不經心地發問道——
“老葉,聽滅陵、川越講,你與那顧家小妹最近,私信來往頗為密切……”
葉長天聞言,面色一白。
他擔心王上懷疑那顧小妹是大乾暗門的間諜,從自己手中套取北地情報。
葉長天正欲解釋。
而那年輕的鎮北王,則是忽然面容帶笑,輕快說道——
“說說,你們二人之間進展怎樣?有需要本王幫忙的地方嗎?”
葉長天面容一愣,他倒是有些沒有想到,一直與自己正經相處的王上,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語……
“王上,這,倒也不必……”
“老葉啊。”
嚴無鷺靠近過來,他一手勾著了葉長天肩上,態度頗為隨意親切。
其身上的黑底金紋蟒袍此刻顯得只剩華貴精美,而無以往那種逼人威勢。
“……這男孩子追女孩子的事情,可要主動些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