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青磚夯土所砌的城市裡,
我喝著酒,
趙家的狗在叫。
........
‘汪汪!’
惡犬在吠。
顧淵抽出了刀,絹布擦拭著刀刃血跡。
鐵鍋,柴火,煮沸了的肉湯,撒下些許蔥花。
顧淵剛想盛上一碗細細品嘗。
“咚咚咚......”
店鋪門被敲響。
顧淵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去,取了門板。
此時,月明星稀,門口站著位男人,神色稍顯躊躇。
“請問您是顧淵先生嗎?”
“喔,我是。”
眼前瘦瘦高高的男子,穿著件黑色T恤,整個人透出一股頹廢。
顧淵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番平頭男人,問了句來意。
“先生,我想典當壽命。”
顧淵眉頭微皺,卻見平頭男人遞過一張名帖。
故人之子。
顧淵抬頭看男子:“規矩可懂?”
男子重重點頭。
時間往前推進二十四小時。
渭城影視基地外出租屋。
陳怡氣悶得在喝酒,一口下去足足有二兩。
“阿斌,我今天遇見了個事兒。”
“啥事?”
“我那個頭頭想睡我。”
“誰呀?就那個禿子?”
袒露著上身的趙斌,小酌一口,夾著個花生米問道。
“嗯,你都不知道,那個禿子有多惡心,上來就摸我屁股。”
“然後呢?”
“我給了他一巴掌。”
紅著臉,陳怡柳葉眉微挑,想想那巴掌尤為霸氣,忽而又想到什麽,神色顯得落寞。
取過牛欄山徑直就給自己滿上。
趙斌沒有阻攔,端起酒杯碰了下,詢問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燈一關,眼一閉,就當被蚊子叮上一口。”
“他答應給我多接幾場戲,有詞的那種。”
陳怡目光沒有焦點,右手扶著額,左手端起酒杯又是二兩下肚。
趙斌沒有說話,都是成年人,如何去選擇都有著自己的考量。
無錢莫入眾,言輕莫勸人。
倏然,
陳怡像是酒勁上來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去他娘八十萬彩禮,憑什麽這跟我要!那跟我要!!!”
“就因為你們生了我嗎?”
“嗚嗚~~~~”
就在今天,
在老家的母親,又給她打來了電話。
一如往常樣和她要錢,不同的是今天張口就是八十萬。
原因是弟弟要結婚,買房買車加上彩禮總計八十萬,讓她想辦法湊。
可八十萬並不是萬兒八千,怎麽湊?如何湊?
陳怡一聲一聲哭著,酒一杯一杯喝著。
趙斌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這不是他第一次聽陳怡哭訴家中事。
他雖然喜歡眼前這可人兒,但他沒能力為她解決眼前事。
畢竟八十萬,不是個小數目,哪怕是將兩腰子賣了,也弄不出這麽多錢。
等等。
趙斌眼神中忽然出現一絲光彩,回到裡屋翻箱倒櫃,取出個玄色檀木盒。
燙金的名帖,墨香早已散去。
八號當鋪。
下方是一處地址。
民時繁體字,趙斌費了好一番功夫,尋到相對應的地址。
舜華街213號
.......
“吃點?”
趙斌戰戰兢兢坐著,
顧淵端著兩碗肉湯從廚房出來。 沒有拒絕,趙斌接過咕嚕嚕就往嘴裡灌,說:
“先生,我想典當壽命。”
很直白,沒有過多敘述。
顧淵默然了一會兒,眼前一陣恍惚。
眸前出現一卷瀝青的竹簡,竹簡上篆刻著的字篆。
【姓名:趙斌】
【江南道渭城杏花村人氏】
【年齡:32】
【剩余壽命:42年96天13小時42分鍾30秒】
顧淵挑了挑眉毛,說道:
“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敢問先生我還有多少陽壽?”
趙斌小心的問道。
顧淵:“四十二年。”
趙斌:“不知道價格是.....”
“一年一根大黃魚。”
顧淵言簡意賅道。
趙斌面色陰晴不定,在盤算。
顧淵回之微笑,轉身拿出茶葉,一邊沏茶一邊等候。
“八年?!”
“不,十年!”
趙斌狠狠的啐了口唾,堅定道。
顧淵遞過茶,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道:
“活當?”
“絕當!”
男人很果決,顧淵倒是有些詫異。
抿了口茶水,轉身在凌亂的書架上翻找著什麽,又挨個打開抽屜,嘴裡嘀咕著‘哪兒去了?’
好一會兒,他終於在不起眼的角落中翻找出一摞當票,再其一張填上字據,遞給趙斌。
趙斌掃了眼當票,利索的按下手印。
驀然間,趙斌渾身打了個激靈,額前幾縷發絲瞬間從黑色化作白絲。
顧淵如變魔術般取出十四根大黃魚,擺放在桌上,
趙斌呼吸略顯急促。
金燦燦的大黃魚。
每條黃魚五百克,以當下金價來算的話,實際價格遠超他所求。
猶豫片刻,趙斌推開四根金條:“先生,您給多了。”
顧淵:“完璧歸趙罷了。”
趙斌明顯一怔,沒有拒絕,因為他現在的確比較缺錢,更想娶她。
打開背包,趙斌正欲將金條放入背包。
顧淵忽而問道:“雷生身體可還硬朗?”
趙斌眸子一低:“他老人家,十年前去世了。”
顧淵默然了一會,意興闌珊擺擺手。
大夢百年,物是人非。
顧淵歎了口氣,對於之後的人生,走一天看一天。
既然已經提前醒來,見見未亡老友談談人生.....至於再做什麽, 顧淵沒有絲毫打算。
“也許會開當鋪?”
賦予所求者所求之物,以謀長生。
過程雖然很枯燥,可試問塵世又有幾人能拒絕。
典當人每典當十年壽命,他便可獲得一年壽命。
但同樣的,擁有了長生的同時,也擁有屬於長生者的孤寂。
數千年來,
他曾經歷過牧野之戰,見證封神之後再無人皇。
他曾率領大秦鐵騎與六國逐鹿天下,在烏江聽上一曲霸王別姬。
他曾見過天下三分,山河破碎,也聽過嫋嫋隆中音。
貞觀盛世他曾一醉今朝,那千古女帝又是如何芳華。
他鮮衣怒馬過,也曾羽扇綸巾,做過田舍農,也做過教書生。
歲月在他眉梢未曾留下痕跡,可紅顏卻化作一座枯塚。
後來,每百年他便會選擇沉睡一次。
或是一年,或是十年,或是一百年.....
待到該蘇醒那日,自有人將他喚醒。
為的不過是忘卻前塵。
可好像,這一世出現了些意外。
“所以,老天,這是對我的懲罰,還是獎勵呢?”
顧淵苦笑一聲。
邁步到門前,正欲將門板裝上。
忽然一道陰影從天而降,劃過他的臉.....
轟隆一聲巨響。
碩大的腦瓜如西瓜般炸裂。
昏黃的路燈下,原處幾個裹這帽子圍巾低著頭充滿趕著路的行人,發出刺耳尖叫聲。
“快來人啊!!有人跳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