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羅·克雷斯波今年四十五歲了,前十年的人生,他隻記得大人說起被加利亞人打跑的國王回來了,國王又被趕走了,加利亞人又來了,這次他們站在國王這邊。
中間二十年,在動蕩不安的歲月裡,懷著沸騰的熱血走入軍校,進入女王衛隊服役,結婚生子,中尉軍銜退役。
再之後的十五年,憑著昔日上級的推薦,他成了位坐辦公室的王都警察,薪水更高,甚至還升了上尉,但這並非他的功勞——主要歸功於昔日的下屬榮升準將。
他不想對女王的領導力做出任何評價,但這十五年來他主要的消遣是看小說,主要的工作是蠅營狗苟,順便參與掩蓋一些王都之外的……矛盾。
人生的盡頭已依稀可見,直到他發現小女兒沉迷起了加利亞小說——隔壁新搬來的小姑娘蘿梅蘿送的禮物。
那是位與他女兒年齡相仿,有著罕見發色的……加利亞來的小姑娘?
他對加利亞倒是沒什麽惡感……畢竟女王本人就是加利亞人的後裔,而扼比亞……一百多年來反反覆複的,時而站在加利亞人身邊被布列塔尼亞毆打,時而站在布列塔尼亞人身邊被加利亞毆打。
時而在一場戰爭中先後被這兩位盟友毆打。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定律,加利亞和布列塔尼亞乾架,扼比亞挨揍。
總之,作為一位開明的父親,他決定先了解小說的內容,再想辦法和女兒溝通。
主角是個混跡於底層的罪犯。
克雷斯波上尉強忍著沒有跳起來,這是什麽魂淡小說?
罪犯改邪歸正了。
克雷斯波上尉不屑的撇撇嘴,繼續翻閱。
他成了一個加利亞警察。
克雷斯波上尉面無表情的點頭,對加利亞警察系統的描述有些趣味。
勒考克警探運用他曾經作為罪犯的經歷,從罪犯的角度去思考案件,接連破獲了多起案件。
克雷斯波上尉請了一天假。
堅強、勇敢、睿智又胸懷寬大的勒考克先生遇到了極其凶殘狡詐的罪犯,但他運用嚴密的推理抽絲剝繭,最終破獲了這起駭人聽聞的恐怖血案。
勒考克先生的推理無懈可擊,但他堅定的信念,用行動懺悔自身罪孽的高尚品格才更讓人動容。
克雷斯波上尉無聲地留下淚水。
某些陳舊的回憶,某些黑暗中的星光。
被重新喚醒了。
他默默將小說放回女兒的房間,趕往貿易公司一口氣訂購了十本。
一本珍藏,一本用作工作指導,一本傳教,剩下七本送人。
他開始走路上班,每天中午端著咖啡在街上巡邏……女王和布列塔尼亞人達成了某種協議,飛空艇和貨輪愈發頻繁地送來蒙著油布的沉重箱子,大熱天捂著襯衫馬甲燕尾服的人越來越多,碼頭區幾乎成了小號的天空要塞——隆蒂尼恩。
碼頭和工坊區一片混亂,甚至連向來平靜的老城區也發生了幾起盜竊案件。
克雷斯波上尉偶爾也會靈活執法——為饑餓的孩子偷個麵包,他可以當做沒看見。
至於碼頭上那個非法組織‘蘿卜幫’的成員盜竊女裝然後……三年苦役,這是那個蘿卜應得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又找到一個業余愛好時,克雷斯波上尉偏偏盯上了少女失蹤案件。
一個出身市民階層,一個則是工坊區做工的姑娘,沒人在意,直到在郊外發現了殘缺的遺體……饑餓,
貧困,動蕩,潛伏在荒野裡的災厄,這座城市每天都在死人,多數人並不十分在意,也無力去阻止。 但被殘酷地謀殺則不同,會激起人們的恐懼和關注。
只要想起那副地獄般的場景,克雷斯波上尉就整夜無法安眠,她們都是和他大女兒年紀相仿的姑娘。
奔忙幾天卻毫無線索,他或許曾是個合格的輕步兵,但真的不擅長解決案件或偵查。
一遍又一遍地翻閱勒考克警探的辦案手法,強忍著惡心回憶現場的細節,去大學堵著解刨學教授詢問人體知識,在上司不解的目光中不停逼迫滿腹怨懟的下屬加班工作。
第三個受害者被發現了,依然是被擰斷頸椎,(若乾靈活描寫)。
上尉憤怒,憤怒自己的無能,他只能判斷出這裡並非案件發生的地方。
他有個預感——這該死的罪犯不會就此停下腳步。
他要阻止這個惡魔!
清晨,就在克雷斯波上尉打算到圖書館找些資料時,黑著臉的手下報告了一起猝死。
他的臉也黑了,‘過度’的工作引起了許多不滿,如今整座城市的橫死好像都歸他一個人管了。
一個死壯詭異的男人,身體姿態和面容扭曲,光著上身,雙膝跪地,像是被強迫著懺悔什麽一樣……他臉上的表情可並不安寧。
清晨回家的更夫像往常一樣抄近路,發現後立刻通知了巡警……屍體會招致瘟疫,市民對報告此類事件一向積極。
巡警馬上趕到並通知了他,克雷斯波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短柄斧。
入手十分沉重,不像是連環案件的凶器……他看向遠處壞掉的煤油燈和周圍灼燒過的痕跡……這個怪異的男人,在那裡看到了什麽,情緒激動或受到了驚嚇。
土路上有明顯的腳印痕跡,這是個力氣與身材十分不符的人,試著揮舞一下手中的短柄斧,克雷斯波差點沒站穩。
隨身攜帶這樣的武器……不,還沒法確定這是否屬於他。
地上有一枚壓乾的花,放下斧子,克雷斯波撿起不曾見過的藍色乾花,有股獨特的印象中從未聞過的淡香味,夾雜著一點香檸檬和柑橘的香氣,讓他想到了夏天的果園。
沒有外傷,巡警報告,除了胸口奇怪的金屬裝置周圍,連血跡也沒有。
和皮膚接觸的地方有膿血,克雷斯波努力回憶著最新的知識,周圍皮膚硬化,植入裝置的時間不短了。
他繞著圈仔細觀察片刻,種種跡象顯示是猝死,但又處處透著怪異——周圍出奇地沒有灰塵,十分潔淨,詭異的祈禱般的姿勢,與死者極不相符的花與香味。
像是某種儀式一樣。
他對神學一無所知,隻感覺頭痛,三起針對失蹤少女的殘酷謀殺,現在又冒出來了疑似神學儀式的死亡現場。
勒考克警探,我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