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與道門相比,更為注重先天靈明之光亦即真如自性之修行,而魔道亦然,於是佛魔兩道修士遇上,自要各逞手段,瞧瞧是佛門度化了魔道,還是魔道染化了佛門。不論誰人勝出,皆會修為大進,因此雙方明知落敗的下場極為慘烈,也是樂此不疲。
那魔道修士所用乃是魔門之中凶名卓著的一套六賊魔音,此魔音以人身六根為媒介,自眼耳鼻舌身意下手,引動色香聲味觸法等六塵,繼而招引六賊,引動心魔,最是厲害不過。
戚澤修成眼識、耳識、鼻識,對色、聲、香等三根更為敏感,那六賊魔音一發,眼識、耳識、鼻識同受其擾,眼前現出無邊魔境,演化諸天秘魔妙意,有魔女披紗,輕歌曼舞,姿容絕世,歌喉無雙。
耳中又聞聽諸般妙音,有天籟、地籟、人籟,又有先天之音、後天之音交錯,時而令人心神愉悅,時而令人心驚膽戰,愉悅處如高臥九天之外,心驚處似身裹玄冰,六識冰封。
舌尖之處又似品味到世間萬種滋味,酸甜苦辣鹹等等,種種滋味湧上心頭,觸動舌根深處,引發心境流轉不停。
其余身意塵根之妙,盡在六賊魔音之中演繹的淋漓盡致,那魔音音色初時空曠高遠,繼而又變得輕柔舒緩,令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到後來忽然高亢起來,如鐵騎突出,刀槍震鳴,極盡變化之能事。
戚澤禪心堅定,封閉五感六識,隻一股精純的小無相禪功真意流轉心頭,對那六賊魔音絲毫不加理會。但越是如此,那魔音竟越發變化多端,到後來居然能突破禪功屏障,一絲一縷的滲入耳中。
那魔音變幻萬端,自人心道心最薄弱之處下手,戚澤越是封閉六根,竟越是難以抵擋其中變化,到後來心隨境轉,漸漸已有禪心失守之憂。
戚澤心頭升起一絲焦急之意,隨即便被魔音無限放大,侵擾禪心,警覺之下,立刻收斂心意,不令魔音有機可趁。此時他抵抗的已然甚是艱辛,額上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那魔音歷經七轉八變,越來越是趨於平凡,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魔道魔音功法到了最後,竟與道經所言境界一般無二。
戚澤心頭越來越是焦躁,一旦為魔音所引,輕者禪功盡毀,重者身遭魔染,從此淪落為魔道卷屬,生不如死,便在此時,腦中忽有靈光閃動,竟是在一瞬之間放開禪功護體之功,任由魔音攻入形神之內!
那魔道高手也未想過戚澤會有此一招,忍不住驚咦一聲,催動魔音就有了一絲松懈破綻,那人一驚,急忙沉定心神,專心吹奏六賊魔音。
戚澤並非是要借放開禪功之事引誘對手出錯,但其自家犯錯,自是最好不過,將全幅心思都放在一顆禪心之上,中正安舒,任它魔音如何變化,我自禪心如月,照的四面皆明。
原來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記起前世所見一句話來“本來無魔,降它作甚?”而《金剛經》通篇所言,皆是教人明心見性,照見本真,只要自性真如如智珠,似牟尼,又何必在意魔音魔意?區區魔法,又能奈我何?
戚澤心頭越是光風霽月,那魔音越是離他遠去,到後來漸至微不可聞,直至全無蹤影。一瞬之間,他忽然悟得那一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之大義,至此在這場佛魔功力較量之中,已是牢牢佔據上風。
戚澤真如自性寂然,綿綿若存,越發自在,有大歡喜、大解脫之禪意縈繞心頭。佛魔兩道功法此消彼長,戚澤悟得禪定真意,便輪到那魔道高手頭痛。
暗中那人已將六賊魔音催發到了極致,滿擬下一刻戚澤便要被魔音攻心,靈性盡失,化為自家的魔道卷屬,從此生死一任己意。不想那假和尚禪定之力忽然暴漲,似是有所頓悟,任憑魔音如潮,或漲或落,竟再也不能撼動分毫!
六賊魔音威力至大,為魔道中至為陰毒之神通,能魔染卷屬,招引天魔,但弊端也大,一旦害人不成,便要反噬修士自身!戚澤不畏魔染,六賊魔音自然如水退去,反過來便作用於暗中那高手身上。
那人越是賣力吹奏魔音,魔音的反噬便越大,偏偏只要戚澤不肯放棄以禪功相抗,便只能一直吹奏下去,否則一旦住了魔音,禪功與魔音兩種截然不同的法力同時轟入腦宮,當場便要化為飛灰!
就在一瞬之間,那魔道高手眼前已然魔境叢生,魔意沸騰,距離魔意反噬也隻一步之遙!忽然一聲魔嘯之音響起,那人驚叫一聲,六賊魔音戛然而止,霎時間山中一片死寂之意。
沒了魔音襲擾,戚澤的禪功沒了用武之地,此時他的真如佛性活潑靈明,定力大增。那六賊魔音宛如磨刀之石,將他的定力禪功一舉推向更高之境界。
憑借與魔門頂級魔染神通之戰,他悟得夢幻泡影,如是觀之之妙,禪心永駐,此念一心。小無相禪功當即再有精進,修為自四禪中之舍支,而入念清淨支。
念者愛念也。既得四禪真定。當念下地之過。念自功德。方便將養令不退失。進入勝品。故名為念。亦雲是四禪中有不動照了正念分明。故名念支。
修成念清淨支之後,兀自不肯停歇,高歌猛進之下,竟又一舉衝破一心支。一心支者,心與定法一。名一心支。既得四禪舍俱之定。舍念將息。則心無所依。泯然凝寂。一心在定。猶如明鏡。不動淨木無波湛然而照萬像皆現。何故此四禪中。獨名不動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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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禪之中,初禪覺觀動。二禪喜所動。三禪樂所動。是四禪中先離憂喜。今複除苦樂。故名真定也。三界勝定。無複過此若三乘行人。善巧照了分明。則因此定發真無漏。有漏外道無慧方便。入此定時。不壞身色。直滅其心。入無想定。謂為涅盤。是為邪倒。非涅盤也。
四禪之中最後一支一心支修成,意味戚澤終於修成四禪天禪法,小無相禪功終於功德圓滿!這一卷《小無相禪功》得自白雲道姑,乃那爛陀寺不傳之秘,修持不難,但似戚澤這般數年功夫已然圓滿者,仍是鳳毛麟角。
禪功一成,戚澤周身上下氣機自然發動,串聯一處,綿綿密密,無可休止。四禪修成,自然成就一識,這次所開乃是舌識。他隻覺舌根微微發熱,隨即整條舌頭亦有些發熱,忍不住伸出舌頭微微舔了舔嘴唇。
熱流過去,舌識已開,舌尖之上似有百般滋味湧來,與方才六賊魔音引動的舌賊異味不同,這一次所嘗百味純乎天然,絕無魔性,乃由清淨禪心引動,妙味無窮。
而四禪之功德亦自發動,與修成初禪、二禪、三禪一般,戚澤也自得了一道新的佛門神通!神通發乎本性真如,以禪功為基,就在腦宮之中,另有一道佛光即將孕育而出,似有還無之時,戚澤忽然福至心靈,一聲低喝,本性真如一震,竟將那將要成形的佛光打散,繼而一道佛光發自腦宮,直直射入古燈檠中!
那佛光之中蘊含一道佛門神通本意,雖未知其根本,但其中所蘊佛門精義卻是亙古已存,射入古燈檠中,須臾之間,已與那兩片神秘之極的薄帛相合!
那兩片薄帛自戚澤到手以來,從未顯露異狀,但其能與小無相禪功相呼應,必與當年的那爛陀寺有關。直至前些時日古燈檠將之收入,日夕以佛火金焰祭煉,但也未能燒出甚麽異常。
戚澤是心有所感,靈機一動,舍棄了一道新的佛門神通,只求將兩片薄帛化合為一。修成一層禪功所得神通,實則為功德之力所聚,若是舍棄神通,自可以此功德祭煉法器或是加持人物等等。
那一道功德之力透入兩片薄帛之中,立時引發異動。兩片薄帛受了佛光牽引,居然真的化而為一,成了一片嶄新的布帛狀的物事。
戚澤也是下定決心,舍棄一道神通,見此忙用手一摘,將那布帛自佛火金焰之中取出,見其上佛光流轉,與之前死氣沉沉的模樣大不相同。
戚澤大喜,雙手微微一撕,那薄帛竟是紋絲不動,要知以他如今道行,雙手之力就算一塊精鋼也成繞指柔,這薄帛絲毫不受其力,隻此一點,已算是一件至寶。
暗中埋伏的那位魔道高手仍然未曾離去,方才與那假和尚鬥法之間落在下風,眼看六賊魔音將要反噬,幸好有一道門中長老預先所留的禁製及時發動,將那魔音破去。
魔音一破,魔境自然消散。魔道修士損人利己,其實遠比正道修士更懼怕走火入魔,魔道錘煉魔心,一旦入魔,根本比不得正道,正道還可憑一顆道心,超拔而出。而魔道修士一旦入魔,便是再無翻轉余地。
因此歷代魔道修士不光研究如何染化正道,降服天魔,更在防備入魔之上下了更多功夫。那一聲魔嘯便是其中一個手段,果然關鍵之時救了那人一條小命。
那魔道高手本欲離去,忽見戚澤滿面佛光,顯是功力大進的模樣,居然不趁機趕盡殺絕,反而心神入定,不由大喜,暗恨道:“這廝太過托大!竟敢當著我之面突破一層境界,正好趁他入定之時宰了他!”
戚澤身外忽有一層陰風展動,一尊魔影現前,那魔影周身隱在鬥篷之中,不露絲毫肌膚,伸出一根手指,便往他眉心點去!
這一指若是點實,戚澤不死也傷!眼見就要得逞,那魔影也不禁露出笑容,忽然面色大變,忙不迭收回手指,如遭火燒一般。
原來戚澤身外忽有重重深重魔意顯化,其魔意之深,令那魔道高手也覺可怖,脫口叫道:“這是甚麽神通!怎的魔性如此深重!該死!”顧不得傷人,凌空一個倒翻,逃將出去,瞪著一雙大眼望去!
戚澤修成四禪,開悟舌識,按著慣例,果然魔境魔劫接踵而至。那魔境魔劫之猛烈,比方才的六賊魔音大上何止數倍?連那魔道高手都暗暗心驚!
戚澤恍忽之間,於精明中,圓悟精理,得大隨順,其心忽生,無量輕安,得大自在、大解脫, 身如鴻毛,恍忽之間如欲融入虛空。複次,其於明悟之中,得虛明之性,其中忽然,歸向永滅,撥無因果,一向入空,空心現前,乃至心生,長斷滅解。
複次,味其虛明,深入心骨,其心忽有,無限愛生,愛極發狂,便為貪欲。這四禪修成之時,所遇魔劫,便為“覺安生喜,見勝成慢,慧安自足,著空毀戒”等等。
此魔境魔劫之猛烈,足可使戚澤苦修而來的道基毀於一旦!戚澤連過三重魔劫,早有防備,謹守禪心,不偏不失,不離不去,非此非彼,非來非不來。
魔劫一至,立生感應,當下重又結跏趺坐,坐禪入定,口中默誦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那魔道高手見戚澤身外有重重魔意黑氣,演化無窮天魔妙境,其中佛光生燦,妙意如花,又有天女來去,異香滿地。說不盡的道境風流,但隱藏於其後的卻是無盡魔意!
魔劫流轉不停,那魔道高手從未見過這般深沉魔意,當真是專為佛門修士而設,斷識滅佛,凶殘到了極點,不禁抬頭望天,忖道:“難道此人修行的功法太過逆天,連域外天魔都被驚動,因此降下這般魔劫?”
故老相傳,佛道兩家有那逆天修士,道基成就,功成之時,引得鬼哭神嚎,被域外天魔感知,紛至遝來,要毀去其道行,此乃大道所限,正魔相生相克之意也。
那魔道高手只能如傻子一般旁觀,根本不敢摻和,那魔意來路不明,關乎大道根本,貿然沾染,非福有禍,那假和尚深陷魔境之中,絕不會得了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