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跟著主任來到辦公室,卻意外看見了一個人,戴笠。
“膽子挺大,是不是仗著有顧長官的看護,就無法無天了?敢帶人搶劫銀行?知道搶劫金庫是什麽罪行麽?槍斃!”戴笠嘴上說著最嚴厲的話,臉上卻是半點沒有憤怒的意思。
陳嘉有些不以為然,他搶劫金庫的目的就是為了揚名立萬,造成轟動效應。金庫他壓根沒有打開,旁證有二十多個學弟,托詞特種作戰訓練需要,加上顧長官的看護,頂多被斥責一番,了不起降個職什麽的。
他狙擊日軍,一舉成名,於是才有了特務連連長的職位。今天搶劫金庫,讓人們見識到了特戰的威力,說不定就能借此升職。這是賭博,即便輸也不可能輸到哪裡去。
看到陳嘉並沒有特別在乎的樣子,戴笠笑了,“怎麽?真覺得沒事?哈哈哈哈哈。來,給你看樣東西。”
戴笠從皮包裡面拿出一張紙遞給陳嘉,“看看吧,也許你就笑不出來了。”
陳嘉心裡一驚,假裝鎮定接過紙張一看之下臉色大變。
槍決令!
有87師特務連連長陳嘉,借口練兵,洗劫太湖西山島,殘忍殺害鄉紳閆寶亮在內的十八人。又赴南京搶劫中國銀行金庫未遂,按照國軍軍法,罪大惡極,判處極刑,立即執行。
陳嘉腦子嗡嗡響個不停,怎麽可能?他想不通。他在軍校背過軍法,他知道走到哪一步是犯法,所以他襲擊軍校,故意帶著學弟們參加銀行搶劫,實際上就是讓他們做人證。
閆寶亮作惡那是人證物證具在,未經審判搶劫土匪的確不妥,可民國時期這種事情屢見不鮮。不要說土匪了,隨便扣個共黨份子的帽子就可以槍決百姓,事後補個武力抗拒就成了。
金庫沒有打開,過程中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個人,怎麽可能觸犯軍法?頂多算過失,懲罰一下就好了。
思緒紛亂中,他看見戴笠似笑非笑的面孔,心裡不由一動。狗日的戴笠,即便要槍斃我,也應該是軍事法庭出具的判決書,而不是你現在啥也不是的特務處送來。
現在的特務處可沒有後來軍統那麽風光,總共不過幾十號人。現在比較風光的是CC派的中央情報處,也就是後來的中統。機構龐大,人員眾多。也就是這龐大,讓元首非常不放心,於是才有了戴笠的特務處。
結果軍統發展更為迅猛,不但能力遠超中統,規模更是達到了恐怖的五萬人。後來戴笠準備組建屬於軍統的軍隊,這才觸怒了元首。在一個雨夜,飛機失事,人死燈滅。
退一萬步來說,早上搶金庫,中午還沒到就送來判決書?莫不是判決書早就準備好了?
其實陳嘉沒有猜錯,判決書真的是早就寫好了,只不過搶金庫這一條又添了上去。
“學長,您這玩笑開大了啊。我這是軍事訓練,而且我也沒有真的搶劫銀行,金庫門都沒有打開過。我有二十幾個人證。閆寶亮為禍太湖多年,人證物證我全都有,即使上軍事法庭,我也不怕的。”
戴笠指指那張判決書,“你看看清楚,這個判決書貨真價實,我可沒有膽子偽造。”
陳嘉被他說得心虛,重新仔細看了一遍。沒錯,的確不是假的。轉念一想,即使這判決書是真的,這背後也應該有問題。今早一早發生的事,審判都沒有,直接下發判決書?民國再不靠譜,也不能這樣草菅人命啊?更何況後面還有顧長官呢?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思路一開,陳嘉立馬就覺得這裡面有文章,莫不是這狗日的想借著這個案子做局吧?後世電視機裡面這種狗血劇情不要太多,假借槍斃,暗中潛伏啥的。
將判決書交還給戴笠,“學長,莫不是你想借著我們這事準備做個局?假裝把我槍斃了,然後去執行一個什麽特殊任務?”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懿言啊,果然聰明,不點都透。”戴笠對陳嘉思維的敏銳度很是滿意。
陳嘉的反應超乎他的預料,不但冷靜,而且馬上就能猜透他的意圖,說不欣賞都沒道理了。
“學長,我訂親了,如果槍斃我,顧明華怎麽辦?這事非要我去麽?換個人就不成了?”
戴笠沒有回答陳嘉的問題,而是對陳嘉重新審視了一番,心裡盤算了一會,才緩緩道:“這裡不方便說話。一會軍法處的人會來逮捕你們,然後關押到監獄裡,五天后你會被槍斃。”
陳嘉陰沉著臉沒說話,怎麽說?人家都說了槍斃以後再說,說明這個任務極其重要。拒絕吧,得罪戴笠以後沒啥好果子吃。不拒絕吧,特麽天知道這孫子憋啥壞水,到時候把自己和兄弟們陷進萬劫不複,那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要見顧長官。”這是陳嘉最後的稻草了,王敬久遠在福建打仗,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顧長官。
戴笠站起身戴上軍帽,伸手抻了抻軍服,笑道:“不用見了。你的任務是元首親自下達的,顧長官也同意了。”
陳嘉感覺很不好,能讓元首親自出面的任務還能有啥好任務?九死一生都說輕了。
“好了,懿言啊,你也不要多想了。這件事極其重大,能擔起此重任的非你莫屬。別忘記你加入力行社的誓言,為了黨國,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為了國家民族,只能犧牲小我了。”
陳嘉聽了簡直欲哭無淚。自己為了揚名立萬快速升官,不惜辛苦訓練部隊,結果卻落下今天這個下場。要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二年而已,結果投機不成,卻被逼著去執行什麽狗屁任務。
他走了,顧明華怎麽辦?陳嘉才沒有為了國家不顧一切的覺悟,但是能怎麽辦呢?顧長官這顆大樹也不頂事,還能找誰?逃跑?往哪裡逃?
他的思緒還在飛,戴笠卻已經走了出去。還沒有等陳嘉反應過來,幾個憲兵就進來下了他的槍,摘去領章帽徽,戴上手銬,被押解到了一輛軍車上。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主任眼裡全是惋惜,他沒有想到陳嘉會闖下如此大禍,連顧長官接到他的求救電話後也只是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五天后,南京城裡的百姓都轟動了。十二名軍人搶劫銀行金庫,濫殺太湖西山島鄉紳百姓,領頭的陳嘉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其余軍人無罪釋放,返回部隊。
上千百姓親眼目睹這個軍人被槍決,親眼目睹屍體被埋葬。為此南京各大新聞報刊都作了詳細報道,所有人都為陳嘉惋惜。一個幾個月前還拿了寶鼎勳章的英雄,卻因為搶劫銀行,殺死鄉紳被槍斃。
南京上海的報紙對這件事也有著詳細報道,作案內容寫得也不太一樣。有的小報為了吸引讀者,把作案經過寫得跌宕起伏,陳嘉等人被描寫成了飛簷走壁無所不能的飛天大盜。
更有甚者,將他們在太湖剿匪的事情挖了出來, 陳嘉被描寫成了十惡不赦的惡徒,搶劫殺人,還強奸婦女。總之在他們筆下,陳嘉一夥就是打著剿匪的旗幟四處作惡的亂軍。
所有報刊都不準刊登陳嘉等人的照片,唯一刊登的照片是他跪在地上等待槍斃的背影,而他的檔案事後也都被封存起來。
陳嘉被槍斃後,沈鴻雁被任命為87師特戰大隊的大隊長,馬貴才被任命為87特務連的連長。
陳嘉在食堂吹牛的時候,顧明華還在上課,所以並沒有見到陳嘉。陳嘉被捕後她去求顧長官,結果顧長官在剿共前線視察,並不在南京。
人不在南京,卻通過許氏留下口信,她與陳嘉的婚約取消。陳嘉持寵而嬌,違反軍法,絕對不是良配,希望她忘記這個人雲雲。
陳嘉被槍決的那一天,軍校戒嚴,所有人不得出校門一步,顧明華連見陳嘉最後一面的機會也被剝奪。
顧明華從此一蹶不振,日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三個月後被調到國防部通訊處工作,從此軍校的朋友們也都再也沒有見過她。
直到李山等人畢業,即將分配到各個部隊,他們才與顧明華見了一面。所謂為伊消得人憔悴,顧明華整個人瘦了一圈,好在精神還不錯。
眾人誰也沒有提陳嘉,只是喝酒說笑,酩酊大醉後又一起唱起了那首歌。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唱了哭,哭了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