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回上海的時候,山田橫野差一點哭出來,快一年了,主人除了定期電報,就從來沒有露過面。
讓陳嘉意外的是,山田橫野的兒子山田良太到上海來了,藤原康與山田良太是小時候的玩伴,因此……差點忘記,自己是失憶的人,可不會驚喜。
“良太,你終於來了,我這裡缺人手缺的厲害,你來了正好幫我。”山田良太今年二十一歲,比藤原康要小四歲,比陳嘉……貌似還要小兩歲。
看得出山田良太有些拘束,恭恭敬敬給陳嘉鞠躬,“多謝主人,良太一定盡力。”
陳嘉白了山田橫野一眼,熱情伸出手拉住山田良太,“不要聽你父親的,我們從小就是朋友,所以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對吧?以後你叫就叫我大哥,不準叫別的。”
山田良太被陳嘉的熱情所感染,表情也稍微生動了一些。畢竟再見已經相隔十多年,彼此都已經長大成人,再也不是那兩個青蔥少年,所以陌生感是很強烈的。但是隨著陳嘉的話語言行,這種陌生感在消解,融化。
陳嘉見他還是一身的學生裝打扮,拖著他來到自己的房間,“先將就穿我的衣服吧,過兩天空了,就幫你買些換洗的。對了,以後跟我做事得有塊手表。”
從櫃子裡面拿了一塊自己用過的表遞給良太,“我去美國留學的時候買的第一塊手表,不是特別貴,但是對我很有紀念意義。現在送給你,就當我給你的見面禮。”
從衣櫥裡面拿出兩套西裝,在良太身上比劃了一下,笑道:“我皮膚黑,你比較白,所以單色西裝比較適合你。”
山田橫野見少爺對自己很冷淡,對自己的兒子卻熱情如斯,心裡暖洋洋的。真誠還是客套,山田橫野分的清楚,所以他很快樂,很安慰。
陳嘉見山田橫野愣在旁邊,不由氣道:“山田,你去儲物櫃裡看看,拿雙新皮鞋,我看良太的腳應該和我差不多。”
山田躬身,轉身出去了。
陳嘉一拍額頭,“唉,你看我這腦子,我拿兩件新襯衫給你。”
山田良太的到來,讓陳嘉很開心,因為值得他信任的人手又多了一個。坦率說,山田父子要比郭書毅他們可靠多了,因為他們身上有藤原家族的印記,就是傳說中的家臣,忠心不二是他們身上最顯著的特征。
藤原家族是一顆大樹,山田他們就是攀附大樹的藤蔓,彼此扶持,相互依存。在他們的心目中,家族才是第一位的,國家在他們的心裡啥也不是。
嚴格來說,山田橫野是老藤原的家臣,山田良太是陳嘉的家臣,所以陳嘉才會對良太特別熱情。
陳嘉回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去拜訪大川內伝七將軍。在藤原家族的運作下,大川內伝七已經升為中將,過幾日就要去海軍第一艦隊擔任參謀長官了。
見到陳嘉,大川內伝七喜出望外,連聲埋怨陳嘉去了這麽久,算算有半年多了。
“恭喜將軍,馬上就要回國與家人團聚啦。”
“吆西,來上海快三年了,的確很想家啊。”他的軍武生涯前期很是順利,到後來就不行了,在上海駐軍三年等不到召回,少將一乾就是七年,得不到升遷。
好在他也算幸運,藤原家族在二二六事件中保持了中立,避免了被清洗。而天皇雖然表面上支持統製派,暗地裡又用起了平衡術,一大批中立的政客被重用。藤原家長也因此能夠推薦與自己交好的人上位,
永野修身為首的一批將官因此收益,紛紛被重用。 長谷川清,大川內伝七等人就是這一批將官。可以這麽說,陸軍基本上現在就是統製派的天下,海軍卻是藤原家長深耕的基地。
“藤原君,我走以後長谷將軍會繼續支持你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新的長官會為難你。有件事長谷將軍想請你幫忙,SH市面上出現一種叫青霉素的藥品,是斯蒂爾曼藥行在售賣。我們也很需要這種藥品,但是美國人對我們進行了封鎖,應該是報復我們退出倫敦協議。藤原君無論如何要給帝國買一些,哪怕價格貴一些也沒有關系。帝國軍人的生命是無價的,所以長谷將軍懇請藤原君一定要幫忙。”
“嗨,我也聽說了這種藥,在美國賣得很貴,銷售渠道也被嚴密控制。不過我在美國有購買渠道的,就是數量不會太多,更重要的是這個渠道要嚴格保密。”
大川內伝七大喜,他原本覺得長谷川清有點為難人,日本那麽多商事,渠道比藤原強的都買不到,你讓我和藤原康提,不是為難人是什麽?而長谷川清還真不是為難藤原康,而是聽說藤原康一直在美國,覺得也許會有路子,所以讓大川內伝七問一下。
大川內當即打電話和長谷川清匯報,長谷也是意外之喜,協商後,讓藤原康去購買,價格隨便,只要能買到就好。
因為青霉素的珍貴,所以市面上每一針都是要有記錄的,斯蒂爾曼藥行會隨時核檢。發現有銷售外流日本,德國等被製裁國家的舉動,就會被取消銷售或者使用資格。醫院給病人開具青霉素也被嚴格控制,需要院長的簽字才能使用在病人身上。
從司令部出來,陳嘉就在考慮這件事情。有限度售賣給日本人一些青霉素,讓自己與日本海軍的關系更緊密,這點代價是值得的。為了讓自己這個渠道更珍貴,就要用更嚴厲的措施控制其他渠道對日本的輸出。
也許這件事對紅黨也有好處,讓斯蒂爾曼藥行賣給紅黨的西藥行,再賣給藤原商社,藤原在轉手賣給日本軍隊。不要看多了一手,即能掩護自己和斯蒂爾曼之間的關系,又能讓紅黨名正言順賺錢,也能讓紅黨藥行在日本軍隊佔領上海以後也多了一份保障。
打定主意,陳嘉讓良太陪自己去了一趟百貨公司,給良太買了一大堆的衣服,然後兩人隨便吃了一點,就回家了。在這個過程中,陳嘉留下了要求聯絡的信息。這是謝克強離開上海後,留給陳嘉與紅黨聯絡的渠道。
晚上,山崛貴彥和本田輔到家裡拜訪,他們兩個是陳嘉特意叫來的。前後一年多沒見,三個人分外親熱。陳嘉把良太介紹給他們,都是年輕人,自然很快就熟絡了。
給他們兩個的禮物卻不是手表, 而是現金。其實這種行為在日常交往中是有些侮辱人的,哪怕他們之間關系再好。
看見山崛貴彥和本田輔的表情很是難看,陳嘉卻笑了。
“怎麽了?是嫌棄我給的少還是傷自尊了?本田,伯父伯母年紀也不小了,到現在還在那種地方住著,你不羞愧?山崛貴彥,你每個月把你那點可憐的工資匯一大半給家裡,難道家裡的日子就好過了?”
兩人的心被刺痛了,本田輔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紅著眼睛道:“藤原君,我父母生活的很好,不用你來操心。”
山崛貴彥沉默不語,也舉杯一飲而盡,隨即起身給陳嘉鞠了一躬,便準備離開。良太很是尷尬,剛想起身攔住山崛貴彥,卻聽陳嘉冷笑道:“我把你們當好朋友,所以希望先解決你們的後顧之憂。我是獨子,家裡除了身邊幾個人就沒有我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因為我把你們當我最好的朋友。”
走到門口的山崛貴彥停住了腳步,頓了一下,又回身坐下。
“藤原商事的規模越來越大,我們與海軍之間的合作也越來越深。在上海如果沒有眼睛,沒有手,將來有一天,也許我就會被人亂搶打死。我給你們的錢不是羞辱你們,而是我的買命錢。”
本田輔將酒杯重重頓在桌子上,“藤原君,是不是有人對你不利?你告訴我,我去幹掉他。”
陳嘉搖搖頭,“現在沒有,將來一定會有。你們都是做情報這一行的,我聽說暗殺也是你們最拿手的。所以我有幾個請求你們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