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錯在哪?”

　　“因為它有一個前提，天地之間的一切生靈，皆以人靈為先，人是萬靈的主宰，可以隨意的支配馴服它們。”

　　“這有什麽問題呢?”

　　“這違背了萬靈的法則。靈生於天地渾沌未開之時，山川河流、花鳥魚蟲、獸石風雨，包括我們人靈，都因為有靈的存在而呈現不同的生機，是天地萬物產生之本源。”

　　“所以很多人覺得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以不必珍惜，予取予求，讓靈像野草一樣自生自滅，事實上，靈和人一樣會消亡。”

　　我沒有吱聲，默默地聽他繼續講道。

　　“我的靈術出於劍宗，在一開始自然也是這種想法，只要我的劍靈入龍光，一劍出可令萬靈臣，這便是劍修有的無上力量。”

　　“懷著這種愚蠢的想法原也不錯，可是自從遇到你......擁有真正靈能的人之後，我才幡然醒悟，之前的想法多麽渺小、可恥。”

　　“我以為我在馭劍，殊不知劍在馭我，人靈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光景，而很多靈物卻存在了幾千年的時光，以人馭劍就如同朝不知夕的蜉蟻來統禦人的力量，就算天資再高又能使用多少呢?我這麽說你明不明白?”

　　其實梅姨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我也不知明白了還是沒明白的衝林嶽點了點頭。

　　“人是渺小的，萬靈才是這世間的主宰。”腦中再次想起這句話，輕輕的說了起來。

　　他有些訝然，突然很感慨的說，“不錯，你能理解，不愧是他的兒子。”

　　說完他臉色一黯，又往下說:“靈池是盛靈的器皿，但如果只是以人為靈器終是有限，所以你理解的沒錯，人不過只是靈的驛站。”

　　“驛站?”

　　“對，只有拓寬自己的世界，才能接納更大的能量，獲得真正的靈力。”

　　那如何拓寬自己的世界呢?我心中這麽想，卻沒有說出來。

　　他像是聽到我心裡在說什麽，“雖然人的靈很渺小，但作為靈池的中心仍極為關鍵，修靈者必須不斷的錘煉自己的身體，將血肉體魄提升到靈魄程度，所以我才請李司監去教導你。”

　　“李爺爺?”

　　“不錯，當初青蕪城主用一萬金蛇幣加一把聖劍盟的靈劍相求，他都沒答應，沒想到他將花虎一族的秘術最後用在了你身上。”

　　我愣了一下，李爺爺不是說神人傳授給他的嗎?

　　“林......老爺，你知道梅姨為什麽走嗎?”

　　他搖搖頭，“她隻說她答應你去靈學院了，其它什麽都沒講，我猜，可能和那天在後山出現的人有關。”

　　“白臉歌者?”

　　“除了那個歌者還有另外三個人，同時出現在劍廬，應該是奔著什麽而來的。”

　　“他們是......當年追殺的人?”

　　“不知道，你梅姨也許就是感受到了危險，才會不辭而別的。”

　　“您是說梅姨因為害怕危險，拋下我而去?”

　　“不，正好相反，她是為了保護你而帶著危險離開。”

　　我沉默，確實有這個可能，那天她也是聽完白天發生的事才不對勁。

　　“您……為什麽要讓我去靈學院?”

　　他沒有正面回答，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升起的明月。

　　“小七，我林家原是四大劍宗的一脈，兄妹四人皆是成名劍修，自我記事起，其他三宗的同族就很羨慕我們林家，推選風宗執掌劍宗，你可知道為什麽?”

　　我沉默的搖搖頭。

　　“二姐林清，劍號’雨’，十四歲在劍宗天地決中奪魁，後來嫁到了音宗的應家，有了一子一女。三姐林沂，劍號’千竹’，曾代表劍宗在長生宮前為武神老祖舞劍，後來嫁給了奇亞大將軍，生了兩個女兒。”

　　“而我林嶽，劍號’無風’，曾為太子的武器老師，和我大哥並稱風宗雙劍，如今在這森丘開爐鑄劍，生了兩個兒子。”

　　哦，這就是我叫林七的由來?

　　“可他們之所以羨慕林家，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我大哥。”

　　我心中一震。

　　“我大哥林淵，七歲便靈力入三境成為劍修，劍號’破曉’，同年進入皇家靈學院，連贏三屆皇家天地決，帝國皇帝親賜給他化羽披風，十歲與劍聖古夫在倒懸山談靈論劍，十四歲成為天劍榜劍力第一人，進入無盡劍塔修煉最強劍術，當時整個大陸的劍修都為他瘋狂，將他喻為最接近劍神的天才劍靈。”

　　“如同他的劍號，突破黑暗中的拂曉，他就像一縷陽光，給了一直被聖劍盟打壓的劍宗希望，所有劍宗子弟都深受他的影響，以他為榮，以振興宗門為己任。”

　　“所以......您希望我也……以他為榮?”

　　“仇恨只能種出黑暗的種子，而陽光卻能給人真正的力量，無論面對什麽樣的對手，他都站在陽光裡，我希望你能和他一樣。”

　　“和他一樣……”

　　我陷入了沉思。

　　“聽說你已經學會了不起的劍術?”

　　我面色一窘，不敢作答。

　　若說以前對林嶽只是有些陌生，今天聽完這席話，從心底禁不住生出的是一份尊重。

　　“我去看了那顆松樹，是有些糟蹋了，而劍嘛......倒也不算糟蹋，所以，你是想學劍嗎?”

　　我撓了撓頭說， “不想。”

　　“哦?為什麽?”

　　“確切來說，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學劍，我還沒有用劍的理由。”我坦然的說，“相比學劍，我可能更想去靈學院，那裡也許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的東西?”

　　“對，任何可以讓我了解這個世界的知識，我都想學。”

　　他盯著桌上的書，顯然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他說，“如果那個世界充滿著危險呢，你有做好這樣的準備嗎?”

　　“林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曾經在一個很長的夢裡有個牛人曾說，恐懼比利劍更傷人，戰勝危險的最佳方式不是一直躲在溫室裡，而是走出去面對它，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他沉默的點了點頭。

　　窗外似乎有細微的響動，我瞟了一眼林嶽，他也正望著窗外，然後也對著我眨了下眼睛。

　　“要去靈學院不是不可以，但學費你有嗎，我可沒有義務養一個燒火的小學徒到這個份上。”

　　我心中一動，畢恭畢敬的說，“林老爺放心，錢的事我自己再想辦法。”

　　“你能有什麽辦法?靈學院的學費可不是一般人承擔得起的，一年兩百枚銀幣，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林嶽又眨了下眼睛說。

　　“這……求林老爺大發慈悲！”

　　“這樣吧，離去靈學院還有一段時間，你回去讓梅二再想想辦法，萬一不行先由劍廬幫你墊著，畢業了你再還。好歹你也算我無風劍廬的人，為了這點錢上不成靈學院，說出去也不好聽。”

　　“謝謝林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