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士摘下了殘破的頭盔,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
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他的臉飽經風霜,兩道嚇人的傷疤將這張臉劃分成了四個象限。
喬伊認出了眼前這個人,這人居然是自由城的“輝騎士”萊特·布萊澤。
眼前這個人雖然蒼老又滄桑,渾身上下的氣質也不似自由城那樣瀟灑,但骨相卻分明就是那個人沒錯。
喬伊有些愣神:“你怎麽……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不對,你不可能是萊特·布萊澤。”喬伊想起了曾經見過的那個瀟灑俊美的年輕騎士的面容,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面容蒼老的黑騎士,立刻就又否定了剛說出口的猜想,“你應該是他的孿生兄弟之類的,他的年齡沒那麽大……”
黑騎士歎了口氣,然後悠悠地說道:“我就是萊特·布萊澤。”
喬伊不能理解,他露出了破產姐妹同款滿臉問號表情。
萊特看出了喬伊的疑惑,但他沒有用言語去解釋,而是舉起了手中的劍——他二話不說直接向喬伊揮劍斬來。
喬伊下意識地舉起手杖格擋,而當他的劍格擋住萊特的劍的那一刻,周圍的世界似乎靜止了。
刹那後,“倒帶”的現象再次出現。
喬伊的手杖不自控地沿著原有路徑回收,而萊特也是一樣手中的劍開始往回運動……然而運動到一半,那“倒帶”卻突然停止。
萊特又出劍了,這一次他出劍的角度極為刁鑽,直接躲過了喬伊的手杖格擋位置,直指向他的咽喉。
喬伊的手杖因為慣性有些無法改變軌跡,於是他只能發動瞬移躲開了這一劍。
一秒後,兩人拉開距離。
萊特緩緩收劍,喬伊目瞪口呆。
“你的權能和時間有關?”喬伊眼睛越瞪越大,他感覺自己逐漸明白了一起,“你是……穿越時間……回來的?”
萊特沒有說什麽,但是他深邃的眼眶之中,卻流露出了一絲回憶的神色。
……
自由城變故之後,輝騎士就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萊特究竟去了哪裡,自由城的報紙裡一直都寫萊特·布萊澤已經被認定死亡。
事實上,已經沒有人在乎他了——沒有人會去懷念一個慘敗於敵人之手的“第一騎士”。
自由城之變後,金甲暗淡、傷痕累累的萊特站在高牆頂上,他的心中只有一片死灰。
那些曾經被鈴蘭公司塑造出來的神話,都伴隨著城市的崩毀、企鵝的妖魔化而一同走向崩毀。
英雄與騎士,如今已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人們不再信仰代表自由與正義的英雄,轉而去信仰新的神跡——那封鎖了深淵的高牆。
萊特已經失去了一切,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再無眷戀。
萊特望著高牆一側祭祀高牆的人們,又看了一眼高牆另一側的無盡深淵……他慘笑了一下,隨後身體向深淵的方向倒下去。
他的身軀宛如一片落葉,從高牆之上翩然墜落。
烈烈的風吹拂過他的身體,他感覺自己不停在向下墜落,無邊的黑暗包圍了他,但那深淵卻仿佛沒有盡頭。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就好了……”
墜落的失重感讓萊特感到恐懼,隨後一股悲傷如同亂流淹沒了他。
這一刻,他多麽希望能夠回到過去。
“我……不甘心!”
萊特已然淚流滿面,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活的不甘,
交織成了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以及從口中噴吐而出的呐喊。 他發動了自己的權能,時間頓時靜止——時間靜止,這是他最初的權能。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權能是加速,但實際上他的權能是讓這個世界減速,乃至於靜止。
他的周圍一片黑暗,他努力想要抓住一些什麽,但是他卻似乎什麽也抓不住。
“我不要,我不要下去……”
他一邊哭一邊不斷地發動能力,不斷阻止自己在黑暗中下沉。
但人類的能力終究有極限,隨著萊特逐漸力竭,他再也無力繼續發動權能。
最終,他在黑暗中沉淪了,黑暗化作漩渦將他吞噬。
在一片絕望之中,他最後一次發動了權能……
之後,他失去了意識,很長時間他都感知不到周圍的一切。
“醒醒……醒醒……”
萊特感覺到有人在拍打他的臉頰,但他的雙眼像是有千鈞重一樣難以睜開。
嘩啦——
一捧冰涼的雪花撒在萊特的臉上,萊特驟然蘇醒。
一個男青年湊頭過來,俯視著躺在地上的萊特說:“哎呀,你可終於醒了。”
萊特起身茫然四顧,發現自己正躺在雪地裡,周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萊特迷茫了,他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什麽地方。
“這裡是哪裡?”萊特問道。
“這裡是冰之都啊。”那個把萊特叫醒的男青年說,“你對自己怎麽來這裡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萊特搖了搖頭,表示完全不理解。
他明明剛才還在自由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了冰之都?
男青年歎了口氣說:“唉,算了……這座城市裡有太多失去家和失去記憶的人了,也不差你一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來我家。”
萊特沒有拒絕這個青年的提議,因為此時的他又餓又冷,確實需要一個能有片瓦遮頭的地方。
那是一間破舊的公寓,狹窄的屋子裡只有一室一廳,但看得出來這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跡。
萊特沒有見到其他人,這個屋子空蕩冷清得仿佛像一個墓穴。
萊特忍不住抱住肩膀,冰之都的寒冷加上饑餓,讓他此刻面臨身體失溫的危險。
見到萊特渾身發抖,那青年也明白了他需要什麽。
他打開燃氣,加熱了一下灶台上鍋裡的粥,待到粥熱之後給萊特盛了一碗。
那是一碗有些稀的肉粥,肉粥味道非常淡,但對餓壞了的萊特來說卻猶如珍饈。
萊特狼吞虎咽,若不是粥還燙嘴,他恨不得連碗都吃下去。
喝了半碗熱粥之後,萊特體溫稍微恢復了一些,他的理智也隨之恢復。
萊特放慢了喝粥的速度,然後一邊慢慢喝粥一邊說道:“謝謝你……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詹姆斯·道恩。”眼前這個男青年說。
萊特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聽到過,但他想不起來。
萊特一邊喝著殘余的粥一邊問:“你的家人呢?”
這個名叫詹姆斯的青年眼神暗淡了一下:“他們……都死了。”
萊特知道自己觸及了對方的痛點,於是真誠地道歉道:“抱歉,請節哀。”
詹姆斯灑脫一笑:“幸好我找到你的時候你還沒有死。”
萊特不理解,他總覺得對方這番話很怪,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怪。
於是他只能繼續低頭對付自己碗裡的僅剩的那點粥,同時為了緩解尷尬萊特半開玩笑似地說:“我死了,你就不用帶我回來,還省了你的糧食。”
詹姆斯笑著說道:“如果你死了,我還是會把你帶回來,只不過那時候你就不是坐在這裡吃粥了……”
萊特停下了調羹,他僵硬地低下頭去,看向自己面前的粥碗。
粥已經吃到了碗底,在那殘留的湯水之中,靜靜地躺著半根煮熟的拇指。
詹姆斯笑容依舊:“你會變成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