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海。
那不是喬伊所熟悉的紅色海洋,而是他熟悉又陌生的藍色海洋。
海邊的懸崖之上,有兩撥人正在對峙。
一個人勢單力薄,而另外的人則是成群結隊。
被逼到懸崖邊的不是別人,是一襲紅衣的斯卡雷特。
鄧斯特站在那群人為首的位置,手中槍的槍口正對著斯卡雷特。
“結束了,斯卡雷特。”鄧斯特一手舉槍一手攤開,“把中央火爐的鑰匙交出來”
斯卡雷特此時渾身是傷,手中的戰錘也滿是劃痕。
已經老去的紅衣賢者脊背有些佝僂,頭髮亂蓬蓬的好像是一個乞丐,她風華不再的臉上滿是滄桑。
她慘然笑道:“你們就那麽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死嗎?”
鄧斯特面無表情地說:“不是我們想要讓你死,而是火之都已經無法繼續忍受你的統治了。”
斯卡雷特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大海,他看到海水蔚藍色之中染上了一抹嫣紅。
大海正在發生異變,好不容易變得海晏河清的世界,似乎正在向著名為“過去”的方向倒車。
“舊日支配者……又要回來了嗎?”她的眼中充滿了悲傷——她不是因為自己走到絕路而難過,而是因為火之都又要重新被神祇所支配而痛苦。
鄧斯特見到勝局已定,也不急於將斯卡雷特殺死,而是自信地向她發動言語攻勢:“你所構建的初火體系本來就是不可持續的……市民們在挨餓,智慧之匣在吃人,初火的輻射正在傷害供奉它的人,再不改變等待火之都就只有滅亡。”
“初火不需要人供奉,它只是靜靜地在那裡燃燒。”斯卡雷特先是反駁了一句,隨後又歎了口氣說:“但你沒有說錯,我有錯……我早該想到智慧之匣會吃人,智慧之匣是數十個世紀以來的人們利用數位舊日支配者的力量締造的器械,哪怕換上了初火作為核心,也依然改變不了吃人的本質。”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這麽多年了它什麽時候變過?”鄧斯特當即應道,“神明太強大了,他們根本無法被消滅,他們的力量始終支配著這個世界,屬於人類的時代根本就不可能到來。”
斯卡雷特仰頭望天,淚水難以抑製地流出。
她握緊了手中的戰錘,心中的悲戚難以言表
聊天到這裡,鄧斯特也失去耐心了:“好了,我不是來和你敘舊的,把鑰匙交出來吧。”
斯卡雷特擦幹了眼淚,隨後堅決地舉起了戰錘:“想要就得自己來拿,這個規矩你懂的。”
鄧斯特在談判破裂後,第一時間就開了槍。
隨後,斯卡雷特與鄧斯特為首的一派人戰成了一團,雙方打得難解難分。
她在敵群中全力戰鬥,但是終究寡不敵眾。
最終,她倒下了。
她的戰錘被奪走,她的身體被割裂,四分五裂的軀體被扔進了海裡。
這位紅衣賢者,直到死亡都沒能留個全屍。
勝利的人們彈冠相慶,然後開始急不可耐地往城市的方向衝去——他們要去分割初火的力量。
那些力量為這座城市的發展奠定了根基,並且一直被斯卡雷特所看管著。
如今看守者已死,那麽這份力量自然就屬於他們這些發現並掌握它的“元老”了。
鄧斯特和他們一起愉快地分割了初火的力量——按照鄧斯特和他的黨羽們的想法,初火分割之後能減少輻射,
理論上應該讓初火對人的傷害更小,更能解放出所有機器的生產力。 火之都的繁榮,將指日可待。
然而事與願違,分割完初火之後他們就發現,那些曾經仰賴初火得以運轉的機器,似乎全都出現了故障。
期望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火之都原本好不容易新修造起來的新機器沒有煥發出無窮無盡的生產力,反而是紛紛陷入了宕機狀態。
鄧斯特有些慌了,他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初火的力量被分割之後,中央火爐裡的初火也開始凋亡。
鄧斯特知道,火之都不能沒有初火——初火的意志已經如同思想鋼印一般映入了眾人的腦海,也確確實實為神戰之後一無所有的火之都奠定了發展基礎。
這個時候如果任憑初火熄滅,只會讓整個火之都陷入巨大的災難……他們將會作為讓初火熄滅的罪人被推上斷頭台。
他們不敢讓初火熄滅,冰之都已經展示了任憑初火熄滅的後果。
於是,他們開始尋醫問藥,求尋延續初火的方法。
最終,一群流浪的吸血鬼找上門來,向鄧斯特所帶領的俄菲斯托斯評議會獻上良策。
“議長無需憂心,只需要將乾枯的骸骨投入初火作為燃料助火,就能夠讓初火繼續燃燒。”為首的吸血鬼真祖說。
“那麽要如何讓骸骨變成柴薪?”鄧斯特問。
吸血鬼真祖立刻解釋說:“很簡單,只要讓我和我的族人們將祭品的血液吸乾,他們的身軀便會變得乾枯,這時候他們就可以作為柴薪投入火中了”
鄧斯特議長曰:“好。”
於是,助火儀式開始被廣泛推廣。
俄菲斯托斯評議會高層與吸血鬼聯手,在這座城市裡肆意地汲取著血液,不斷犧牲著底層的市民,將他們製造成用於投入火爐的柴薪。
“這都是必要的犧牲。”鄧斯特此時已經感覺到事情的發展與自己的預想出現了偏差,但他依然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初火的輻射太強了,必須削弱初火這座城市才能發展,但我們同時也必須維持著初火……”
鄧斯特不斷複讀著同樣的話語,在內心中一次次自我強化著這看似完整的理論。
直到某一天,他發現俄菲斯托斯評議會之中的議員們,都多了一個令人感到恐懼的小愛好。
“二哥……不,你現在已經是大哥了。”一個身寬體胖的議員一邊啃食著肉塊一邊說,“快來吃啊,14歲正是鮮嫩的年紀,不得不品嘗啊。”
“十四歲?你們在吃什麽?”
“哈哈哈!大哥你又在裝傻,還能是在吃什麽?”
鄧斯特驚恐地發現,他的同伴居然在吃人。
不僅如此,他們還對自己吃人的事實毫不避諱。
鄧斯特後退了兩步:“不對,你們這是走了邪路,這不是我最初想要的樣子……火之都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那名議員哈哈大笑:“大哥,你在說什麽啊?我們那麽辛苦乾掉斯卡雷特,不就是為了吃口人肉嗎?要是她在的時候我們不吃人,她死了我們還不吃人,那她不就白死了嗎?”
鄧斯特又驚又怒。
他二話不說,舉起斯卡雷特的戰錘就砸在了這個食人豬玀的頭上。
“去死吧!”鄧斯特暴跳如雷, 他一邊將眼前這個議員砸成肉醬一邊大喊道,“我下令,火之都禁止食人!”
隨著法令的頒布,食人的現象得以收斂……但是也不過是一切從表面轉入了地下罷了。
議員們依舊在偷偷地吃著人,並且食量還越來越大。
鄧斯特知道,只要如今吸血鬼吸食人血製造柴薪以供養虛假火焰的本質不改變,吃人的事情就不可能根絕。
畢竟掌握了真正權力的議員們,不可能看著自己手下的吸血鬼大口喝血,而自己卻不沾葷腥隻吃素齋。
但他還是要竭盡一切力量去嚴懲吃人的惡行——否則他們將無法標榜自己與舊日支配者統治大地的時代有所區分。
於是乎,反吃人就變成了一場沒有盡頭的戰爭。
一年年興師征戰,一年年無功而返。
在這一過程中,鄧斯特與自己曾經的夥伴們愈加離心離德。
他為了能夠對付那些反對他的人,他不斷尋求強大的力量。
哪怕……哪怕是借用舊日支配者的力量,他也在所不惜。
“力量,只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我就能讓火之都更加繁榮……繁榮……”
在不知不覺間,虛幻的白色的神經索爬上了他的脊背,深深地鑽入了他的後腦。
觸手的幻影從火光照耀下的陰暗角落中開始出現,漸漸纏繞上了鄧斯特的影子,並逐漸與他融為一體。
當有人祈求,那隱藏於黑暗之中的舊日之主,必然會響應召喚現世。
舊日支配者……回來了。